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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我一时给忘了杏哥儿也在府县。”黎大算算时间,要是现在拖人带信过去,就是路走慢一些,年前应该是能送到的。
黎周周便开始写信,因为生意的事,主要是问苏家人。他们走时,因为去京里远,不可能一年给一次挂靠的十两银子,便一口气给了年的。
相公说不多给,多给了,一时钱财多了,容易出事。
不管是村里人眼红有宵小来偷摸,还是拿了钱一时迷了眼给咋呼起来,都有可能。
顾兆知道周周还想盘算做营生,十的支持,而且周周说出来的盘算,方方面面都考周全,不有些悟“周周变厉害了。”
“不过都是做的多了。”黎周周仔细一想真的是,“当初刚到府县我心里还惶惶害怕,那时候都不敢走出院子大门去外头看看。”
现在回想起来,黎周周都觉得有些不可议,不知道自己当时怕什么,“……像是怕惹出祸事,记不牢家里地址回不去。”
杏哥儿那时候说府县大,人多,黎周周就怕,怕被拐走了骗走了回不去了。
“后来不是做生意,刚开始开铺子心里没数,做得多了吃了亏就有了经验。”黎周周觉得都是熟能生巧,这会起来,“不算白活了。”
顾兆爱周周脸自信又内敛的容,这会做小伏低状,狗腿子的给黎老板捏捏肩膀,逗趣说“那能不能劳黎老板也帮小顾也出个跑腿费?”
“……”黎周周没忍住出来,又正经咳咳说“啊,看在小顾长得看份,带什么说吧。”
两口子一对视,眼底都是不开的意。
顾兆带的东说贵重那就是百两银子都不换,可放在不识货的眼里,那就是几本破书笔记而已。
是的,顾兆在翰林院整日看书做笔记,每日记录心得,翰林院一整个院子的藏书,这优质的教育资源,全大历可能也就国子监能跟着对打一下,估摸还要略个下风两成。
他整理了这些日子的读书笔记,还有一些摘抄,适合考试的有,多得是开阔眼界提升维的,便于策问考方向。
一共就两本,顾兆没时间给做两份,因此书信一封,交给东坪村赵夫子家里,若是方便给十里村朱秀才家传个音信,看朱秀才自己抄不抄了。
进了京当了个小官,才知道寒门士子有多么难出头。
这些笔记与他而言就是日常工,对着那些知识贫瘠的乡野来说,没准可以改变一个人乃至一个家庭的命运。
商队本是接跑腿赚银钱,一听是翰林院顾大人的东,立刻热情许多,连连保证一送到,不会丢了的。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两本书和两封信。”黎大说。
管事的眯眯说“哪怕是一片纸,这都是顾大人对乡的情谊,您放心,有我看着,保证亲手送到了。”
“劳累你了。”黎大把包裹拆开,油纸包裹着里头就是两本书和两封信,让管事的瞧过了,重新包,给了半银子。
管事的说什么都不要,黎大是硬塞过去了。
“你也是费脚力,那么远的路,要是能赶年前送到最了。”黎大是把钱塞过去,“以后还要多劳烦你呢。”
掌事的便接了,问清了,若是宁平府县没人了,还送哪里,得知是宁松镇坪村,黎大说完,又说“这个是远了些,不费你,若是扑了个空,去石榴街放张家醋铺里头也成,到时候托他带个话就成了。”
几种方案都说了,确保万无一失的送到,黎大这才离开。
底下跑腿的伙计见了,便说“掌柜的一个翰林院的小官,您怎么还这般折腾劳累?难不成还真送到村里去不成?”
“你懂个屁,还敢嫌翰林官小,甭说让你考科举进去,你就是想在里头当差做个杂役,都进不了翰林,除非啊你家祖坟冒了青烟了。”
伙计咋舌,咋这般难进?就是个杂役跑腿的罢了。
“没见识眼光了吧?这能进翰林里头打杂的,那也是有关系的,老子娘是附近大府邸大官人家的家奴,要么就是祖祖辈辈一手手传下来的活计,关系啊都复杂着去。”
伙计不懂,就算老子娘给大老爷家当奴才,可进了翰林当杂役难不成就了?都是端茶送水下苦力的活——
“不拘翰林,还有其他衙门,谁都瞧不起这边边角角的奴才,可就因为没放心里头瞧不起了,没准才有个大处。”掌柜的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多了,避开了大人物,结果栽在不起眼的小钉子头。
为啥啊,谁都知道当官的要人命,可不得巴结奉承小心翼翼的捧着,夹着尾巴做人了,那自然是能避则避。而对着低贱,比自己身份还低的奴才是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这底下的人干啥勾当可不是很容易蒙混过去?
京里这嘎啦拐角说着不起眼的话,宫里差不多事情也在演。
前顾兆说了肥料法子后,康景帝叫范闵进宫询问,又把前送来的折子给找了出来,那范闵别的没说,只胡乱吹了一通马屁,只说因为圣隆恩,天降福兆,百姓们庄稼收成高了,因为有一则肥田法子……
可具体怎么高,高了多,没说。
那康景帝要细查了,自然很快有折子递来,一看‘肥田的法子’制过程,康景帝是深深皱着眉看完的,最后派任务,这肥田法子做了与天下苍生有功的,自然是要慎重。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能一个地方特例了,就冒然全部搞。
几个儿子表忠心,纷纷请辞愿意去干。康景帝扫了一圈,最后说“这差事老二办了。”
跟天下老百姓饭碗有关,老二年岁长,办事稳重的。
“老五跟着你二哥一起吧。”
这便了。
二皇子封郡王有十多年了,若是这件差事办了,那就是大功劳,没准直接成了亲王。朝堂下乃至于后宫都盯着呢。
贤妃还叫了儿子回来,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你就当个弟弟跑跑腿就成,千万别出挑了。
五皇子当即恭敬应是,“母妃放心,孩儿知道,民间老话出头的橼子先烂,孩儿还是懂的。”
于是自五六月到如今,康郡王扎在工部就没挪过几次身,像是住那儿了一般,五皇子倒是还,府里衙门两头跑,松弛有度的,也没特别勤快心,如此一来,自然显得康郡王特别勤勉,朝中下一片的夸赞。
是熬过了旱田,又了水田肥料。
康郡王时到宫里跟着父皇说进度,康景帝瞧儿子晒黑了不,衣袍都宽宽大大的,心中欣然安慰,叮嘱儿子要注意身子,万不可劳累坏了,以后日子还久着。康郡王自然是说儿子不孝还劳着父亲记挂。
这个父亲称呼一出,康景帝当时眼眶都泛红了,等二儿子出宫了,后有什么新鲜吃食时不时先赏康郡王府一份。
如此一来,前朝后宫暗地里波翻涌。
康郡王在众位皇子中,成了红人能人,二皇子党派占了风。可惜啊,景就跟着京中的秋老虎一般,前几日还是日头炎炎,宛如回到了盛夏光景,不过一场秋雨,骤然急雨,打的七零八落一地萧瑟。
这还是前两天的事,南面送来了橘子,瞧着个个光滑饱满,扒开皮来,里头果肉汁水多还甜,康景帝自己吃了觉得不错,便说送一筐到工部给老二。
汪泽田得了旨意亲自去办的——叫自己徒弟跑腿,挑拣一些漂亮的亲自送去,别偷懒。
“那是自然,这等差事多亏了师傅还想着我。”徒弟接了活,亲自去内务府跑了趟,挑着一筐黄澄澄的橘子出宫去工部。
约是下午饭时,康景帝想起来这茬,问汪泽田橘子送过去没?老二吃着如何?
汪泽田是有意让徒弟露个脸,便说是送了,这会是回来了。叫了徒弟进来回话。
这段时间圣爱听父慈子孝的戏码,那伺候人的自然要顺着风的拍马屁,捡着漂亮话说,从搬着橘子到了工部见着康郡王开始说,重说康郡王听了圣关心表现的如何激恩,又是当即剥了一颗——
听到这儿,康景帝还乐呵,跟汪泽田说“老二这性子还没变,遇到爱吃的了,就先紧着来。”
“康郡王这是念着圣的慈父心呢。”汪泽田猫着腰着拍了句。他八岁就跟在圣身边伺候,做了贴身太监,这么多年过去了,敢说句,比后宫那些娘娘还能看清圣心想的,什么时候能玩当个乐子逗圣,什么时候夹着尾巴做只哈巴狗,汪泽田心里明镜。
此时便是,圣乐呵,他也能跟着逗个趣,略放肆一两句,圣不但不会怪罪,甚至还高兴。
果然,康景帝大了两。
那回话的汪泽田徒弟见状,肚子里的胆子大了,叽里咕噜什么吉祥话都往出掏,可越说康景帝脸的容慢慢淡了,汪泽田听到那蠢笨玩意说的什么‘康郡王忧国忧民’便恨不得一脚踹去。
什么忧国忧民,那话能这般说嘛。
汪泽田皱着眉觉得这小子嘴里让粪抹了?平日里也不会这般无状放肆,怎么今个——
“成了。”康景帝脸没了,擦了手的帕子扔桌,“这太监殿前失仪,汪泽田你教的?”
汪泽田跪在地请圣降罪。
“拖出去打。”康景帝音冷淡说。
汪泽田心中便知不了,这小子命今个折进来了,圣没说打多,那就是人没断气就一直打下去。
不等那太监告饶,侍卫前堵了嘴给拖了下去。
殿外响起了板子,还有呜咽的。殿里静悄悄的,汪泽田候在一旁,面容一如既往眼观鼻鼻关心,越是这时候,越不能乱,不然他命也没了,只能心里想,小子算你撞到板了,等你去了,师傅给你烧一遭纸,也算全了咱俩师徒一场。
那呜咽越来越小,小到殿里听不清了。
没命了。
汪泽田心里想,殿外有人禀告,汪泽田听了,小心翼翼近圣身旁,说“万岁,八皇子来了,就在殿外候着。”
康景帝面容沉着,忖了下,才缓缓开口“让进吧。”
没一会八皇子进来了,规矩行礼磕了头,康景帝问可是什么事,八皇子规矩说“马便是父皇的万寿节了,父皇不喜铺张浪费,可弟弟们都想尽一尽孝心,儿臣便揽下这个活,过来说辞……”
原来是那些小的儿子想给他办寿宴。
康景帝听完了,眉目都缓和了,乐呵呵说“胥儿有心了,都是孩子。”
八皇子唤历胥,康景帝这般称呼,汪泽田就知道事揭过去了。
看来京中二皇子烧的热灶,该换别人烧了。
也算汪泽田那徒弟命大,八皇子刚见了外头快没命的太监,求父皇别怒生气保重龙体如何如何,康景帝便摆摆手让停了,“是不宜见血。”
可活着也跟烂泥差不多了,整个半身都打烂了。
汪泽田让人抬下去,等下了值,去看,竟然给没了命。
“不是说要吊着一口气吗?”
伺候的小太监细细语说“汪爷爷,小的不敢不尽心,可师傅他一口气没来就没了。”
汪泽田皱着眉看着一铺盖的血肉,本想问问,这徒弟一向都算油滑,怎么偏偏今日嘴不把门了?可橘子是他让送的,回话也是他让在圣面前表现的,若是这小子被买通了,那他也脱不了干系。
罢了罢了,人都死了,那就是这小子糊涂丢了命。
“收拾干净,早早运出去。”
小太监吓得脸白,恭敬应“嗻。”
耳目消息灵通的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灵通的普通小官,像是顾兆,到了月底只知道,圣派八皇子来翰林院修书来了。
于是本来很清闲的翰林院,一下子热闹起来,院里平日早九晚四的僚,如今个顶个的往前头冲,到施大人,下乃至添茶水的仆从杂役都面带喜色,干活更精细精神了。
顾兆来这么久,终于找到一热血奋斗的职场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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