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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

无论是在唱独角戏的萧盛、不按剧本出牌的状元郎,还是……完全是个局外人态度的谢清碎,都比他想象中的要有趣很多。

和其他天然将注意力放在皇帝身上的臣子不同,他并不在意萧盛,视线从进来宴会开始,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在对面身着一身月白并浅青色衣衫的谢侍郎身上来回打转。

于是也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谢清碎是真的一点没有被皇帝的话影响。

从始至终,他的注意力都只在自己眼前的酒杯上。

好像皇帝对他而言与路边的花草小狗没什么区别。

光是凭着这场戏,这趟宫宴就不算白来。

萧烛舌尖泛起桃花酿的香味,他在岭南喝惯了烈酒,宫中蕴藏多年的酒对他而言也过于绵软,并不足以使他沉醉。

但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依旧像是被酒液熏染了一般,眉目微微舒展,削薄的唇极细微地抿起一个弧度。

——假如与他相熟的谋士在在场,大概会惊异地发现,这竟是一个笑。

谢清碎放下见底的酒杯,微微舒出一口气。

这桃花酿后劲绵长,他觉得没有喝多少,只是毛毛雨,但等反应过来,神思都已经有些飘然。

忽然间,谢清碎有些异样感,像是被谁窥探了一般。

他抬眼看了一圈,目光掠过岭南王抬起酒杯时修长的指节,被泛着殷红的黑色亲王礼服一衬更显得扎眼,心底快速掠过一句:这人手还挺好看。

然后左右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倒是对面的左相注意到他的视线,略带敌意地看了他一眼。

谢清碎被他看得薄醉都醒了几分。

他不想和满脸皱纹的糟老头子深情对视,尤其是坐在岭南王旁边被衬得更伤眼的老头,低头继续研究自己的酒。

……是有点醉了,但他还想喝。

以他和萧盛目前的关系,指望这人乖觉地让他带回去一些,好像不太现实。

既然如此,只能在这里喝个够本了。

……

酒过三巡,皇帝的视线落到萧烛身上:“岭南王远途来京,舟车劳顿,只是朕不巧前阵子身体不适,没能及时与你见面,心中抱憾,如今见你一切安好,便安心了。”

萧烛不咸不淡道:“不敢劳陛下挂怀。”

萧盛笑了笑,同他谈起老岭南王:“宫中的桃花酿是皇叔最喜欢喝的,只可惜皇叔去岁回了岭南,年底便因病去了,朕在盛京听到消息,挂怀得数日没睡好。原本还想等再相见时请皇叔品这桃花酿,却没有机会了。”

话里话外,在讽刺他弑父的嫌疑。

老岭南王在盛京待了八年都没事,回到岭南不过数月,便撒手人寰了。

萧烛:“陛下有心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道:“陛下有所不知,父亲临死前缠绵病榻、气息不存,却至死都在望着盛京的方向喊陛下,父亲在盛京与陛下相伴八年,比起臣这个不孝子,父亲对陛下挂怀更深。”

他说着,目光丝毫不变,仍旧如幽潭平静。

却像是一柄古朴的剑,能穿透一切,将人心中所想照得无所遁形。

小皇帝陡然打了个冷颤,“是……吗,朕心中感怀。”

能让老岭南王至死都在执念的岂会是他,而是他身上的皇位!

萧烛这是话中有话。

他像是被一只大手猛然扇醒,想起萧烛手中握着的还没定数的摄政权,脑子中嗡了一瞬,冷汗从额角冒出。

不过萧烛并未接着往下说下去。

刚刚那一番话,像是为了随便找个话止住皇帝的话头,并不打算这时候发难。

萧烛漠然将视线移开。

他算是知道那位谢侍郎为何要那么彻底地无视萧盛了。

他这个堂弟别的不行,说些废话在人眼前乱晃、嗡嗡叫的烦人到真的很在行。

萧烛又啜饮了一杯酒,目光浅浅从对面喝酒已经喝得脸颊微红的人身上掠过。

谢侍郎肤色白皙,极轻微的酒意上脸也十分明显,他喝的是桃花酿,但比酒酿更熏然的,似乎正是他本人。穿着浅青色衣衫,像是一瓣桃花落在青竹里。

皇帝见萧盛没有继续发难的意思,独自定了定神,然后朝旁边的太监吩咐了些什么。

太监应了声,下去安排了。

不多时,一列舞女快步上来。

宴席中顿时一静。

无他,这些舞女居然穿的十分清凉,只在胸前胯部遮了布料,肩膀和腿上遮了彩纱,手脚挂着金铃饰品,叮当作响。

盛京虽然有爱美之风,但风气并不孟浪,即使是烟花之地,也没有如此程度的表演。

乍一出现,简直把人看呆了。

皇帝道:“这是从外域献上的舞女,外域临近岭南一侧的海域,他们当地风俗如此,今日借着给岭南王的接风,也请诸位爱卿欣赏一下异国番邦的舞姿,都不必局促。”

舞女已经开始表演,身上的彩纱半透,随着身姿摇曳,犹如琵琶遮面,更显诱惑。

一时间,宴会中只能听见金铃乐声交映、看见柔软身姿与彩纱飞舞,声色靡靡。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

有老持稳重的大臣不好意思看,借喝酒垂下视线,但大部分人还是眼睛都看直了。

有些年轻些的大臣,手忙脚乱地都打翻了酒杯,可见无措。

也有大臣带了家眷妻子,连女眷中都有不少看得脸颊微红的。

谢清碎也跟着众人,朝舞女着看了一会儿。

当然,他不是被这些舞女本身吸引的。

现代社会可比这些开放多了,不说别的,就说每到夏天,学校里就随处可见许多女生穿着短衫和短裤,要是叫这个时代的人看到,恐怕会吓得晕厥过去。

但现代社会大清已经亡了很多年,谢清碎不至于在这个朝代生活几年就忘光了。

所以,这种程度的表演谢清碎并无丝毫感想,连觉得新鲜都没有。

更别说他对女人本来就不感兴趣。

最多就是客观地称赞一句舞跳得不错,能控制好浑身的彩纱显得飘逸灵动,很需要一番功夫。

谢清碎看向场中是为了找人,他感觉不对劲有一会儿了。

应当真的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对面有个人一直在打量他,只是大概是因为酒精作用,没有那么敏锐,每次他抬头去找,总是慢半拍地抓不住。

奇怪,究竟是谁呢

他视线找寻,但舞女身上的彩纱遮挡了大半视线,基本看不到对面的情况。

他比先前更醉了一些,反应有些迟钝,视线落在宴席中央停了好一会儿,落在旁人眼中,像是也和其他人一样,看这些大胆妖娆的舞女看入迷了一样。

只是,谢侍郎此时脸颊的浅红已经蔓延到颈侧,眼眸被淡淡水汽沁得湿润,一缕漆黑发丝似乎是被风拂乱了,贴在他颊边、绕着雪白侧颈,垂到衣领上。

和场中的舞女相比,也不知道谁更动人了。

谢清碎被不断晃动的彩纱晃的有点晕,浮起困倦,眼中有些茫茫然。

直到某个片刻,舞女身形交错,恰巧错出些许间隙,露出间隙中穿着玄色衣袍的岭南王。

萧烛幽邃的目光穿过薄纱,不遮不掩,直直落到他身上。

虽然沉静,但其中却隐隐浮动出野心,泄露几分如狼般凶悍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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