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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谋士也知道自家王爷在顾虑什么,谢清碎跟皇帝起嫌隙的时机确实有点巧了他也能意识到这点。

只是这个机会实在难得,他们在京中根基不稳,即使有风险,谢清碎这个香饽饽也值得他们冒险。

谋士有点着急,他了解自家王爷深沉多疑的性子,只等找时机再劝。

-

而作为八卦的次中心人物,谢清碎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延迟略高地得知殿试上这起新鲜事。

他前一天下午喝了点酒,很早就休息了,吩咐下人没有关乎生死的事不要来打扰他,如此一觉顺顺利利地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别提多闲适了。

谢清碎最近爱上了饮酒,并不是那种酩酊大醉的喝法,只喝到微醺就会停止。

他这具身体不好,连带着睡眠也很差,经常半夜惊醒,这样喝些酒有了似醉非醉的意味,入睡时好似脑海中空净澄明,什么都不用烦扰,往往容易睡个完整的觉。

谢清碎第一次发现喝酒还有这种好处,忍不住有些上瘾。

婢女原本有些担心他,前几天谢清碎常看的大夫来为他例行检查身体的时候,还特意逮着人家翻来覆去地问,得到谢清碎喝的量目前没太大问题的回答后,又央着大夫配了些养身的药酒。

只是药酒的味道实在一般,谢清碎不爱喝那些。

只有在婢女催的急的时候才喝两口。

谢清碎洗漱过后,推开窗户朝外面看了眼。

昨天的雨下的不大,大概是在天黑前就停了,空了一夜,空气中潮气已经散去很多,残留两三分,更多的是清新之感。

竹叶上缀着水珠,今天日头不错,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水珠反射一点光亮,顺着摇晃的叶稍滴下来。

谢清碎在早膳后听小厮讲述了昨天殿试上的事。

“……”

他难得楞了一下。

他知道小皇帝性情不足、为人容易冲动,但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出这么……不要脸面的事。

要知道君臣博弈也讲究一个体面,这样故意讽刺谢清碎的举动,伤敌八百的同时,自损了或许不止一千。

君心难测,威势就在那几分“难测”上。

想当好这种封建朝代的最高掌权者,很忌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表达、意气用事。

行事如此睚眦必报、小家子气,很容易使臣子寒心,实在不应该是君王所为。

就算做,也要换个不损自己形象的做法。

这样情绪喜怒都能轻易被底下的人揣测出来,这个皇帝的威仪也就那样了。

谢清碎有点头痛地心想,这些东西他明明都教过萧盛,怎么忘的这么快

这就是传说中的考上大学后就一秒把脑子摘空还给老师了吗

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个段子,没想到真的存在这种情况……

谢清碎抿直唇角,真的有点想叹气。

他都开始想念自己带过的那些研究生了,呆是呆了点,但至少不会蠢笨到这种地步。

让他有种做了好几年一对一辅导结果没教出任何成效、或者前公司老板把他做好的一份完美的提案改成一坨屎的无奈。

这是把朝堂当过家家呢

多大了

小皇帝今年十八岁,即使放在现代,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了。

现代社会很多十八岁的青年也已经行事很周全。

更别说一个从小就开始学习帝王之术的皇储。

谢清碎对萧盛虽没有情爱之意,但这么多年的相处相伴总有几分情谊,最开始得知那个感情线的时候去了一半,如今又减去三分,眨眼间剩下薄薄的一小层。

大概哪天风一吹,就能轻易连这一小点就彻底吹没了。

谢清碎静了静心,把这个严重拖累他教学水平的黑历史学生丢出脑海,用了早膳后慢慢又喝了一盎甜茶,心情舒缓许多。

算了,就当看猴戏了。

他都退休了,生什么气。

只要他不承认,就当自己没有教过这种学生。

今日休沐,谢清碎正思索着今天出去哪里逛逛,婢女道:“大人,今天参加宫宴,穿那件浅青色翠竹云纹的衣衫可好”

“……”

对,宫宴。

谢清碎这一觉睡得太沉,差点忘了这件事。

殿试后按照惯例,官方要举行宴会宴请成绩出众的学子,形式不定。

恰巧最近欠了摄政王一场接风宴,就定下合在一起举行了,邀请后妃、群臣、殿试一甲及二甲传胪、以及之后顺位的几位共十名学子参加。

官员这边,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谢清碎自然在行列中。

称病不去是个办法,不过事事不能只想着避开,只是个宴会,谢清碎这次不打算请假,很坦然。

婢女幽幽道:“听说宴会上陛下会启封宫中蕴藏多年的数种美酒,与臣同乐。”

谢清碎:“……”

好吧,他承认,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总之,当日申时(下午三点),谢清碎去宫中赴宴。

因为是两场宴会合在一起办的,办的较隆重,规格上挑不出一点错处,隐隐都有年节或是中秋宫宴的规模了。

谢清碎心想小皇帝这件事倒是办的还可以,大概是背后有人指点。

给野心勃勃的亲王办接风宴,办的寒酸了显得小气,办的太隆重又露怯。

像这样跟宴请新科学子的宴会合在一起,盛大些也有所根据,保全帝王威仪,落落大方。

谢清碎在家里闲着没事,来的较早,到的时候还没太多人。

他身上最高的官位是太子太傅,位于正一品,在这样的宴会上位次就十分靠前。

对面正对着的是左相,还没来。

他的上司吏部尚书坐在他的下首,已经到了。

吏部尚书年岁已高,怀中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女童,看样子不过三四岁。

吏部尚书不请自来地向他热情介绍:“侍郎,你看,这是我家小子生的嫡女。”

谢清碎隐约记得这背后的事,吏部尚书家人丁还可以,但子嗣中少有女孩,他自己的孩子中是一个生出来,这个年纪了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孙女,养的如珠如宝,要星星不给月亮。

今日一看,传言果然不假。

孩童一般都由女眷带着,少有像他这样跨了辈还自己亲自抱的。

看吏部尚书熟练地从怀里掏出玩具哄小姑娘的样子,显然平时没少做这些。小姑娘朝他笑笑,他高兴得胡子都快飞起来了,俨然一副孙女奴。

谢清碎对这种幼年期生物敬而远之,中规中矩地夸了句容貌秀丽,便谨慎地默不作声了。

但那小女孩却对他十分感兴趣,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谢清碎,还朝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颇为亲昵。

吏部尚书乐呵呵的,笑得胡子都在抖,颇有深意地看着他:“茵茵从小就喜欢长得漂亮的人,喂饭都要长得漂亮的侍女喂,若是长得一般,她饭都要少吃半碗,谢侍郎容貌出众,她自然想亲近。看看,这馋的小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谢清碎:“……”

他缓缓把脑袋移开,当做没听懂这老头的暗示。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靠近小孩子这种生物的。

谢清碎状若无事地朝别处看去。

新科学子们官位最低,到的自然也是最早的,聚在一堆很好辨认。

谢清碎轻易便从中认出新科状元卢传秀的身影。

倒不是因为他认识这人,那次梅花诗会上卢传秀并没去,而是一群人中唯他眉眼局促,神色又隐隐带着得意和傲气,其余三位学子对他也颇为客气。

这番情态,除了那位新任的寒门状元郎还能是谁

卢传秀被旁边的人拉住说了些什么,然后朝谢清碎的方向看去。

他看过来的时候还隐有着几分极力遮掩也遮掩不住的不忿。

毕竟太年轻了,又是寒门出身,没有被官场这些老狐狸磋磨过,简直将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叫人一眼看穿。

但他的视线一落到谢清碎身上,怔了怔,没过几秒,就变得有些恍惚。

最后有些慌张地垂下头,脸颊通红,差点失手打翻桌角上的装饰器具。

谢清碎无意和这些刚脱离学生身份的人计较什么,他就是为了找点事干不被小孩子缠上,才随便看看的。

他恰巧和状元郎对视片刻,接受到片刻不算友善的视线,也完全没当回事,很快移开视线。

于是并没看到卢传秀之后的神色转变。

过不多久,朝臣们陆陆续续地都来了。

对面空置的位置上,左相一撩衣摆,缓缓入座。

左相是个面色阴沉的老头,实际比吏部尚书要年轻一些,但威势很重,场面神色严肃,看上去不好相与。

他看像谢清碎的神色并无异常,浑浊的眼眸中却有几分精光冷色。

前日的殿试上,皇帝忽然出尔反尔、打乱计划,将定好给他派系的状元之位给了卢传秀。

其中缘由,仔细一想就能想明白。

无非还是因为谢清碎的缘故!

皇帝心中这是憋着气呢。

左相心中极为恼怒,为了这个位置,他已经付出了许多代价,结果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臣子无法向皇帝发难,即使出尔反尔,他明面上也不能对皇帝说不敬之词。

左相于是将这笔账记到谢清碎头上。

谢清碎大抵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懒得思考,他一个已经退休的人,不为前公司派系斗争负责,于是流畅地无视了左相。

他看到左相隔壁一个位置还空着,知道那是岭南王的位置。

不过片刻,谢清碎看到桌尾的人忽然窃窃私语,吏部尚书也跟着看了眼,把孙女递给身旁的仆从,整了整神色,道:“岭南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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