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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计安平就领着叶婉儿到了白象城。
两人刚刚在路边下车,就听见有人高声叫着:“计老板,计工头!”
计安平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小田从车马市入口处跑过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计安平看了看小田手上提的一只羊腿,“买羊腿怎么到这边来了?”羊肉铺在另一个方向,根本不顺路。
“哈哈,顺便顺便。”小田看了看在一边提着包裹的叶婉儿,冲他笑笑,又往计安平身边凑凑,一脸的神秘。
计安平往她身边走了两步,“怎么啦?”
小田压低了声音,还用手遮住了嘴,“计叔来了。”
“啊?”计安平愣了一下,什么计叔?
见计安平没明白,小田跺了跺脚,“你爹和你二弟。”
“我爹?”计安平明白了,赵秀心肯定不会四处跟别人说自己姓什么,这些工友们就混叫了。
她一惊,突然有点心虚,“什么时候来的?他来有什么事?好端端的他来干什么?”虽说平时对家人甚是想念,但是现在她有点不想看见父亲。
“来了有五六天了。”小田一脸同情地看着计安平,“好像原本是进城买点东西就打算回去的,不过和老张聊了聊就留下来了。”
小田脑子灵活,计安平一直让她在前面卖卖东西,所以只要是在饭厅聊天什么的,她都知道。
计安平脸上一苦,“老张咋说的?”
小田睁着一双黑眼珠,也苦着脸,“基本上是实话实说,你回去了就知道了。”
在计安平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是温柔的善良的大度的,但是不知为什么她现在有种头皮发麻、迈不动步的感觉。
回头看看站在身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叶婉儿,计安平长吁一口气,“回‘安居坊’。”
小田应着伸手去拿叶婉儿手上的包裹,叶婉儿拒绝了。
三人一路往回走,小田悄悄地跟计安平报告着店里的一些情况——
水车销量仍然不错,现在供货已不是那么紧张了,又挣了多少多少钱;
那三位计小姐计公子又来了,说什么会抽风的车做好了要给她们留一台;
先前请的几个师傅有人想留下来,老张没同意,但也没拒绝,说要跟小老板商量商量;
前两天水缸里开始结冰了;
老张的腿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等等,老张腿怎么了?”计安平在心里思量着父亲对自己最近所作所为的反应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小田啰嗦,突然听到一件意外之事。
“……哦,老张前几天在外面喝酒,回来的时候没注意摔到了。当时把我们都吓死了,还好计叔在,吩咐我们打了水给老张擦擦什么……”
“受伤严重吗?”这个小田老是啰嗦不到重点,计安平直接问道,看小田表情不是很紧张,应该不严重,但是计安平还是不放心。
“不严重,不严重。”小田也反应过来了,“没大事。就是当时脸上都是血,衣服也破了,身上都是灰印子,看着吓人。”
计安平加快了步子,要怎样摔倒才会摔成那副样子。
三人很快接近了“安居坊”,小田看看叶婉儿身上穿的衣服,再看看一脸认真赶路的计工头,赶紧提醒道:“计工头,老张前几天吩咐我们把厨房后面的小仓库修整了一遍,搭了一张床什么的。你看,我先带着婉儿哥哥从后院回去?”
计安平一愣,回头看了看叶婉儿,“不用。”
小田张了张嘴,没再说话,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扫两人,暗中叹气。
“那工头,我先回去了。”小田说完,也不待计安平回应,拎着羊腿直接向后院冲去。她可是天天偷跑出来望风,准备通风报信的。
天色渐晚,“安居坊”里已经没有客人,只有两个工匠在大堂里补充货物,看见计安平进来,两人赶紧迎上来。
“计工头回来了。”两人轻声道,边说边给计安平使着眼色,示意饭厅方向。
计安平正准备开口。
右边饭厅里已出来三个人。
抱着胳膊的老张、笑眯眯的赵秀心以及一副不赞同表情的计倩儿……
“爹,你怎么来了?”计安平一副意外表情,赶紧上前问好,爹爹笑得好可怕。
“怎么我不能来啊?”赵秀心眼睛往门边扫了一遍,笑眯眯地拍了拍女儿肩上的灰尘,“一出门就找不到家了,是吧?几个月不归家,要是我不来,我都不知道我女儿在城里做什么大事……”
原来计安平的爹也是一个演戏高手,看这表情看这动作,谁能想到小眼刀抛得快把计安平扎成马蜂窝了。
老张走到大堂里,计安平正准备回头,赵秀心已经一把搂住女儿,往饭厅里拉,“快快,快进来。这几个月没见,让爹看看瘦了没。”
大堂里老张吩咐工匠把叶婉儿带到后院去了,计倩儿想了想也跟在后面去了。
一进饭厅,计安平的耳朵就遭了罪了。
赵秀心一把揪住女儿的耳朵,也不说话,就一直揪到饭桌边。
计安平一路弯着腰,“哎哟,痛啊痛啊!爹,痛啊痛。”她大声呼着痛,手虚张着,又不敢拉开父亲的手。
赵秀心把女儿揪到桌边,“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放着坊里这么多的事不做,随随便便就乱跑出去……”
“我不是随随……”
“闭嘴。”老爹一吼,“说得好端端的进城赚钱,赚了钱在城里买大房子让爹娘弟弟来住,我看你是玩疯了。哪有工人跟老板大吼大叫的啊,要不是老张师傅帮着你,你能挣到钱,我看你不想做也就不要做了,跟我回乡下……”
计安平萎了,低着头任骂。
上次跟老张吵架是她过分了,但是老张也有错,也不该自作主张……
所以吵都吵过了,又能怎么样。
要不是她不作为,叶婉儿也不会遭那些罪。
“好了,好了。大兄弟。”老张在大堂听了一会儿走进来,“也是我的不对,这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哪能跟我这老骨头一样一辈子趴在一个地方,四处跑跑也是应该的。”
“看见没有,你看看你张姨多大度,你呢做事不经脑子。”赵秀心又训了计安平两句,满脸歉意地跟老张说道,“她张姨啊,我家安平在家里被她娘惯得没大没小的,一点规矩都不懂,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计安平咬着牙帮子,这虾米情况,老娘和小姑来了几次了,跟老张都客客气气,一口一个张师傅一口一个张工头的,老爹来了几天就跟人家套上亲戚了。
计家他自己把计安平当眼珠子宠着的吧。而且记忆里老爹一向是清冷的不多话的,怎么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张姨,您是长辈,这丫头在您身边也就是个小字辈,以后她再跟您大呼小叫地,您就……您就揍她,看她还敢不敢造反……”
计安平牙痒痒,什么长辈嘛,为老不尊,该造反还得造。
老张坐到桌边,看了一眼计安平,认真地道:“既然您都这样说了,我也不会客气的。”语气里不容忽视的幸灾乐祸。
“安平,还不跟你张姨道歉。你看看,都是你,你张姨一个人才被人堵了,要不是跑得快,说不定都让人绑了去。”赵秀心总算松了计安平的耳朵,“这个丫头要是在,一身蛮力还能派上用场。”
计安平揉着火辣辣的耳朵,一听这话,愣住了,“怎么回事?”猜到老张受伤的事不单纯,想不到这么惊险。
老张点点桌子,计安平赶紧移到对面坐下,打量着老张,“不是说摔到的嘛,伤得严重吗?”
“我是骗这帮伙计的,要不然大家还不乱起来……”老张指指额头上一个小疤,拍拍腿,“还有腿上也挨了几棍子……”
赵秀心听了两句,往后院看了看,犹豫了一下,也走了出去。
老张拉起袖子裤腿,“本来也没想告诉你爹他们,哪知你爹一眼就看出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老张胳膊腿上的伤口不多,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旁边青紫一片,看着还是很骇人。这些伤痕工匠们身上也不少,都是被石料压的,问题不大。
计安平捏了捏老张的胳膊,“骨头没事吧。”
“没事。”老张甩甩胳膊腿,“堵我的人也没下狠手,就几棍子把我打蒙了。”
“她们说什么了没,你看清是哪些人吗?”
老张脸色为难起来,欲言为止地看了看计安平,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
“咳,迟早你也会知道。”老张摸了摸头上的伤疤,“还记得你给我的帖子吗?”
“工部郎中从五品上计宣。”计安平几乎不用思索就说了出来,这可是价值连城。
“我找人打听过,十月初五百誉楼要开一个由工部以及白象城重要人士组成的赏菊会,收到帖子的人才可以参加。听说这次赏菊会是由贞郡主主办的。”
“贞郡主?”计安平想起中秋节的举石比赛了,贞郡主千岁的那个,隐约听说是一个什么皇亲国戚。
“恩,听说这个贞郡主是最得皇帝信任的一个郡主,这个内皇城的修建实际上就是他说了算。”
贞郡主负责内皇城,工部郎中计宣,那计新和计悦身份肯定也不简单。计安平一下子将这些人联想到了一起。
“贞郡主、工部郎中、城中宿老,这个会不简单啊。”老张摇头。
“那还用说肯定是商量大修白象城的事。”计安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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