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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风雨交加,门内徐行呆站许久,随着冷风滑进来的雨点落在衣角上迅速晕开,很快衣摆就湿透了。
船身在晃动,屋内的灯笼也随之摇晃,有几盏灯笼里面的蜡烛已经倒了,若不及时处理,落到地上恐怕要造成火灾。
他欲抬手用掌风灭火,又想到床上那个自躺下就全无动静的杨知毓,又放下手,走出去一一将灯笼里的蜡烛吹灭。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床边,问道:“杨兄弟这是要做什么?”
杨知毓虽背对着屏风躺着,却对徐行的一系列动作了如指掌,在他走到床边的时候,更是全身都在警惕,听到徐行的话,她转过身来,理直气壮道:“不是跟你说了,我住的房间漏雨,所以来你这里借宿一宿吗?”
到底是没做过强盗,这般无理取闹的话说出来,她还挺心虚的。
“可是,在下似乎并没有同意杨兄弟这个——要求。”徐行试图讲理。
杨知毓握着拳头坐起来,想先用气势压倒对方,奈何对方站着,她坐着,她仰着头,怎么看也不像是更霸道的那一方,气势顿时有些萎靡,但又想这黑灯瞎火的徐行肯定看不见她现在的样子,遂放下心,欲直接出言威胁,但到底良心过不去,只好换上商量的语气,“我日日请你吃饭,这样的情谊还不够借你床睡一宿的吗?”
徐行清咳一声,上前一步靠到床边,“你说的在理,好在这张床够大,你往里去一点。”他语气平稳,似乎已经被杨知毓说服。
杨知毓吓得直往床脚缩,但想着自己又不是打不过徐行,何必害怕?深呼吸壮了胆,大拉拉往下一躺,将床上唯一的一床被子裹在身上。“你去把那床被子拿过来。”
徐行挨着床边坐下,隐隐看到杨知毓用被子把自己裹的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死死的盯着他,明明紧张的浑身僵硬,偏要故作轻松。
徐行很想知道,他若是真躺下去,她还能不能保持现下的淡定,又或者,会不会一脚将他踢下床去。他如他所想的躺下去了,“不用,我不怕冷。”他故意压低声音,嗓音缱绻。
杨知毓果然猛地坐了起来,一脸震惊的回味的徐行刚才仿佛套在她耳边说的话,一时间从脸颊到脖子都在发热。
她想将徐行踢下床,嘴却先肢体一步做出反应。“你既然不怕冷,不如下去打地铺吧,两个大男子睡在一张床上,感觉怪怪的。”
他调侃一声,“难道一男一女睡在一张床上就不怪了?”
杨知毓一愣,他这话是意有所指?
徐行知道他若再进一步,杨知毓必然出手对付他,这里若闹出动静,必然要惊动整艘船的人,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杨知毓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忽然起身下床,并没有去拿椅子上的被子,而是走到门前,犹豫了一会儿才对杨知毓道:“你睡吧,我去别处睡,记得过来把门拴上。”
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杨知毓爬到床头时只看到他离去的背影一闪而过,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与她的土匪行径相比,他可真是个正人君子。
唏嘘片刻,她丝毫没有去把徐行追回来的打算,这个房间她实在是太喜欢了。
她起来将门栓好,回到床上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连日来睡眠都极好的她,今夜却噩梦连连,她梦到小时候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在睡梦中被大伯母屋里的女使叫醒,迷迷糊糊的被带到前厅,家里所有的长辈都在,但与她同辈的除了两位已经成年的堂哥就只有她。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她,所有人都在说她可怜,其中有位刺耳的一句话来自五婶婶,她说:“要是个男孩子或许还能落个爵位,可惜是个女孩。”
作为二房唯一的孩子,她时常听到别人说些她不是男孩的遗憾,她那时听不懂,却尤为在意。
她为何非要是男孩子呢?爹娘明明说她就是最好的。
那晚,在所有人莫名其妙的同情眼神中,她坐在前厅离主人位最近的太师椅上看着门口随风翻飞的白幡沉沉睡去。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天,母亲房里的女使红着眼睛对她道:“姑娘,二爷和夫人回来了回来了,奴婢带你去迎他们。”
爹娘终于回来了,可对着眼泪止不住往下流的女使,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却早有预感。
正门口,所有人哭成一片,那声音恐怖到她现在想起来都会后怕,然后门口响起了各种奇怪的声音。
忽然五婶婶发现了她,然后就有个人冲上来抱起她走在门口,将她塞到了人群最前面大伯的怀里,她的出现让哭泣声更大了,她手足无措的被大伯按着跪下,抬头看到两口漆黑的棺木。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什么都不明白,死亡一词,她在书本上学到过,但她不懂死亡背后最痛苦的是失去,这种痛苦将伴随她一生。
她呆呆看着那两口棺木慢慢靠近,呆呆的看这那些曾经带着她玩的叔叔们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
除了彻骨的寒意,她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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