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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安生听到至尊此言,顿时眼露精光,甚至张开嘴深吸几息,这才将激动的心情稍作按捺,然后才又深拜道:“臣深受隆恩,乍擢于朝,以身许国,报此知遇犹且未竟,皇朝典章所见未深,安敢于典选大事轻率置喙!”</p>
“皇朝用典,惩恶扬善,褒功诫罪,民之所欲,政之所施,士之所趋,礼之所存,道之所在,国之所用,万事万物,以人为本。卿勿以老迈而自嫌,礼述三代,士荐当时,并是为皇朝效忠。白首三公,鹤发宰执,亦为皇朝礼士之道。”</p>
熊安生这谨守分寸的态度,虽然让李泰比较满意,但他却希望此老能够更放开一些,不要心存太多的顾虑,让你上你就大胆上,人生能有几回搏?</p>
他之所以如此礼遇熊安生,除了其人在之前的舆情风波中表现积极之外,也是看中了其人在野儒宗的身份。对熊安生的礼遇,也是李泰对于未来大唐用人制度的一次尝试。</p>
相对于西魏北周的关陇合流,东魏北齐的政治格局要更丰富多彩一些,姑且不论勋贵与世族、勋贵与勋贵、世族与世族之间的纠纷冲突,还有一股政治势力比较成气候,那就是恩幸。</p>
恩幸是皇权的伸张,是帝王的权威和欲望在正常的政治格局当中得不到释放与满足的情况下,以一种非常规的形态展现出来的政治现象。所以恩幸的一大特点就是,破坏即定的格局和践踏已有的规矩。</p>
奸邪侫幸在什么时代都会存在,可是当其成为一个现象、甚至一股政治势力的时候,那就意味着在现有的政治格局之下,皇帝的意愿长期得不到伸张和满足,必须要通过其他方式来实现。</p>
恩幸贯穿东魏北齐始末,但越到北齐后期,对政治的干涉力度越大,和士开、陆令萱之流,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角色。高湛、高纬父子固然过于逆天,但当时北齐的政治格局也着实太过妖异。</p>
首先高湛为了避免两个兄长都不能顺利将皇位传给儿子的教训,生前就把皇位传给了儿子,自己去做太上皇。这直接就破坏了原本的政治规律,诸如高湛死时,他的同母弟高济便在任所盘算按次序也应该到我了,结果就被后主高纬所毒杀。</p>
而这件事情,其实就等于剥夺了勋贵们投票投机的一次机会。勋贵们是真正掌兵的,你不跟他们讲规矩,那能有个好?</p>
高纬为了维持住自己的威严,那就只能更加的倚仗恩幸,但其实恩幸的权力都来源于他,有什么权力能够制衡勋贵?无非撒泼式的破坏规矩,赌勋贵们不敢鱼死网破罢了。</p>
但是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绝佳的枪手,那就是高纬的弟弟琅琊王高俨,所谓北齐年纪最小的权臣,但其实这熊孩子从生到死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权了一个寂寞。</p>
高俨因为厌恶和士开、骆提婆等弄权,直接兴兵捕杀了和士开,甚至还率军直堵宫门之外,又因兵少而不敢杀入宫中。他的堂哥、高澄之子高延宗倒是一个实诚人,直接说孝昭帝当年八十人便可杀杨愔,现在有几千人马,那还算少?</p>
事实证明还真的少,当斛律光带着后主高纬来到宫门前的时候,高俨身边的士兵顿时被吓得一哄而散。斛律光直接拉着高俨来到高纬面前,直言他还是个孩子,长大就好了。</p>
这一番骚操作,直接就把皇帝和所谓的权臣的脸都抽肿了,明明白白告诉他们谁是孙子谁是爷。这要是发生在高洋、甚至高湛时期,斛律光一家当时要不喂漳水的鱼鳖,那都埋没了贺六浑的种!</p>
无论斛律光当时是有着怎样的想法考量,但就在这一件事情当中,他的跋扈和软弱便都毕露无遗。</p>
跋扈之处在于天子威严、国法典章统统不被他放在眼中,兴兵作乱、逼宫造反是熊孩子的恶作剧,打一顿就好了。软弱之处在于,局势都到了这一步,皇帝已经是砧板上鱼肉,还是不敢再进一步,幻想着一切仍能步入常态。乾明之变的精髓,他是一点也没学到!</p>
北齐的政治到了这一步其实就已经玩死了,后主高纬通过常规方式已经很难完成对于这一场叛乱的清算惩诫,而这样的权力本来就应该属于皇帝,却因为斛律光等勋贵与其他政治势力的阻挠,使得皇帝这一最基本的诉求都难以伸张。</p>
所以在接下来北周入侵、趁着勋贵大将们都忙于应敌作战之际,后主高纬便开始大力提拔恩幸势力,待到兵危解除之后,便也迅速展开了反杀与清算。之后便是恩幸势力的一家独大,无论晋阳勋贵还是河北世族都争相加入其中。</p>
后三国的政治格局当中,无论任何政权其内部都少不了两个重要的组成因素,那就是军功勋贵与世族成员,包括如今的大唐朝廷。</p>
通常而言,军功集团们负责开疆拓土、征讨不臣,而世族成员们则负责创制典章、宣达政令,而且这二者都有非常明显的身份特征,故而在政治上就非常容易形成一个个的利益群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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