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5 虎豹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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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贼退下、退下！朕是天子、朕是至尊，诸邪莫侵……”</p>

光线昏暗的寝室中，垂帷覆掩下的床榻断断续续的传来梦呓之声，这语意仍然不乏凶狠，但是语气听起来却有些疲惫、乃至于惊惧，声音也是非常的沙哑干涩。</p>

床榻近前帐内并没有奴仆敢于靠近，仆员们都在帐外或跪或立，尽管夜色已经极深，他们也都困乏不堪，但仍然瞪大着两眼不敢睡去，有几个两眼中已经是血丝密布，但还掐着大腿、咬着手臂，指望通过身体的疼痛来抵消那如潮水般袭来的睡意。</p>

在这间寝室外则围坐着许多僧侣，他们全都在小声念诵着祈福禳灾、祛病延年的经文。如此从早到晚的诵经也是非常消耗体力和精力，有些僧侣坐在那里身躯就已经摇摇晃晃。</p>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仍然不敢懈怠，不时有沙弥入前往他们的经案上添加提神醒脑的茗茶。这茶汤增加了许多特殊的佐料，味道比汤药还要苦涩难饮，但也因此而更加的提神醒脑。</p>

僧侣们之所以如此卖力的诵经祈福，自然是因为寝室中人身份不同凡响，乃是当今皇帝。皇帝于国中毁道崇佛，致使沙门大昌，而且每年还给甘露寺捐输大量的钱财用以礼佛，因此这些僧人们也都是真心实意的希望这位正值壮年的皇帝陛下能够转危为安、延年益寿，延续其英明统治，勿为外域邪魔侵害其国。</p>

大概是这些僧侣的祈福祷告产生了效果，今日昏睡多时的皇帝再次醒来，而且状态较之早间要好了一些，睁眼之后便张嘴呼饿。</p>

外间侍立的仆员闻言后忙不迭将一直准备着的温热羹食取来奉上，因为皇帝催讨的太急，一名侍者手忙脚乱之下竟将碗中的热羹倾出落在了皇帝的前襟上。</p>

“刁奴该死！”</p>

旁边的宦官见状后脸色顿时一沉，指着那名侍者怒声低斥道。</p>

而那侍者这会儿也是吓得魂不附体，忙不迭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哀求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p>

平秦王高归彦一直留宿在侧室之中，听到皇帝醒来后便匆匆行来，入室见到这一幕后当即便要着员将那马虎犯错的侍者拉出去打杀，然而皇帝却自榻中有些虚弱的摆手道：“罢了，他也不是有意的。”</p>

此言一出，那跪地乞饶的侍者自是如蒙大赦、连连谢恩，而周遭其他人见状后却都是大为惊讶，就连高归彦也有些吃惊，入前小声询问道：“陛下当真是要饶恕这贱奴？”</p>

床榻中的高洋闻言后方待颔首应是，可是当视线扫见高归彦并其他人脸上的诧异神情时，思绪便微微一滞，口中又冷声说道：“虎豹虽老，犹可噬人，我戏之矣。拖下去，杀！”</p>

堂内众人听到这话后，脸上才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只是苦了那名侍者，心情忽从大喜转为了大悲。</p>

高归彦转头向后方略一招手，然后便有两名持殳甲士入前，捂住那名还在哀号乞饶的侍者嘴巴，将之拖出堂外去加以打杀。</p>

高洋浅啜了小半碗流食羹汤，脸上露出些许满足的神情，再想要继续进食时，胸腹间却泛上来一股烧心的逆流使其连连咳嗽，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只能意犹未尽的停止了进食。</p>

“邺都方面，可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p>

靠在床上稍作歇息之后，高洋才又望着高归彦询问道。</p>

高归彦听到这话后心内不免警兆暗生，担心皇帝作此问话是意有所指，都畿方面最近几日传来影响最大的消息就是他的家人因为违禁犯法而遭到了监国大都督府的严加制裁。</p>

他最近几天也因此而倍感烦躁不安，只是因为还要留守此间宿卫而分身乏术，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抛在一边。此时听到皇帝这么问，不免下意识的便代入自己家事，先在堂中扫了一眼看看有无可能将此进奏皇帝之人，然后又暗窥皇帝的神情，发现只是单纯的询问而非对自己隐含质问，高归彦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p>

“启禀陛下，都畿方面像是一切人事如常，并没有什么急情传递至此。”</p>

高归彦趋行至前，在床榻数尺之外停顿下来，小声向着皇帝禀告道。</p>

听到这回答后，高洋便又微微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常山王和长广王呢？他们也没有消息传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