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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说完这篇誓师词,自己都被自己给感动了,热血从手臂涌出来,更涌上了他的头。

这时候对他来说,杀不杀鞑子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沉浸在这万众一心共迎外敌的悲壮气氛里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现代人何尝能懂得这种激情澎湃的滋味?

士兵们还是定定地仰脸看着袁崇焕,整个校场寂静无声,连冰雪化水的嘀嗒声都能听得见。

袁崇焕举起了那只完好的手臂,发出了一声怒吼,“死守宁远!”

点将台下依旧寂寂无声。

满桂和祖大寿见状,忙对视一眼,先后跟着袁崇焕举起一只手臂,喊道,“死守宁远!”

他二人的家丁见到满桂和祖大寿举起了手,也纷纷举起手来,嚷出了声,“死守宁远!”

“死守宁远!”

“死守宁远!”

“死守宁远!”

……

在满桂和祖大寿的家丁们的带领下,小兵也渐渐放开了嗓子、举起了手臂。

校场的誓师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袁崇焕走下点将台之后,伙头军开始给小兵分发现杀现煮的牛肉。

官军犒师,理论上是十日一犒,一般按份例是每人一斤猪肉,算是补贴。

而今日分食牛肉,着实少见,因而校场上很快就充满了欢声笑语。

小兵们都知道一碰到打仗,朝廷就愈发注重屯田,耕牛就愈发宝贵,所以一见有牛肉吃,倒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徐敷奏却不忙着去吃牛肉,而是急着要为袁崇焕包扎伤口,把瓶瓶罐罐摆了一桌子,“写幅字而已,你拿刀割自己作什么?”

徐敷奏一点一点地为袁崇焕擦干手臂上的血迹,仔仔细细地敷上金疮药粉末。

说是“金疮药”,其实就是“三七粉”,也就是现代所谓“云南白药”雏形。

不过现代的“云南白药”是加入了氨甲环酸的,明末军中的这种金疮药就只是三七草研磨成粉。

袁崇焕的小臂被徐敷奏拢在怀里,却是一句质疑药效的话都没有说。

一是因为他知道明末这个时期的医疗水平就是如此,人们的普遍认知就到这个程度,并不是徐敷奏本身愚昧。

“三七粉”能成为明军军中普遍的伤药,还是得益于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的推广,和南方军队的应用,四舍五入也相当于通过了临床试验。

毕竟抗生素要到一九二九年才被发明出来呢,这时候“三七粉”的作为伤药的作用还是领先全球的。

二是他见徐敷奏眼眶发红,知道眼下并不是一个跟他科普“未经现代化工提炼的中草药疗效有限”,以及“中医药需要通过双盲对照才算科学”的合适时机。

徐敷奏又道,“写血书为何非要割手臂?泼上牲畜血写来也是一样的。”

袁崇焕道,“这是振奋军心。”

徐敷奏心疼得要命,“振奋军心发点银子发点肉就可以了,你往身上割一刀算怎么回事儿呢?”

袁崇焕觉得徐敷奏的语气特别像他母亲,像他穿越前的、那个被他的灵魂留在现代的母亲。

他母亲也会在他受了点儿小伤的时候反复絮叨,再像徐敷奏这样,一边为他敷药,一边自知徒劳地往他伤口上时不时地吹一吹。

这么一想,袁崇焕越看徐敷奏越觉得别扭了,男人的终极审美就是他们的母亲,徐敷奏这简直是拿了女主剧本。

倘或徐敷奏是个大美女,他袁崇焕早就像无数爽文男主一样把“她”给扑倒恋爱一气呵成了。

可惜“他”不是“她”。

袁崇焕叹气道,“说了你也不懂。”

徐敷奏拿着纱布给他包扎,语气发狠,手上却放得很轻,“我是不懂,嗳呀,你袁臬台是进士,我当然没你有学问了,是啊,我早知道你嫌弃我没文化。”

“但你这一刀割下去,留了疤可怎么办呀?那是多少银子多少肉都补不回来的呀,你不知道这伤口要是割得深了,那是要用火烧或者油灼来清创的呀,那到时候你得多疼啊……”

徐敷奏说到这里,发狠的力道再也撑不住,声音中带上了颤声。

袁崇焕道,“我割我自己,我收着力道呢,再说了,战场上的伤疤是男人的勋章,我关宁将士连命都豁得出去,我留个疤算什么?”

徐敷奏道,“什么‘勋章’不‘勋章’的,我听不懂。”

袁崇焕这才想起以勋章作为奖励是源自于西方传统,“咳,勋章差不多就是……就是功德碑。”

徐敷奏抬头瞟了他一眼,道,“功德碑现在改称勋章了吗?有这说法吗?”

袁崇焕道,“我是听‘西法党’的那些人说的,说那欧罗巴的洋人啊,特别喜欢用那种盾徽,就跟日本大名一样,总喜欢在自己军队的军旗上弄点儿特别的图案,洋人那儿就是谁立了功,就用这种图案制作一个纹章出来当奖励,这就是勋章。”

徐敷奏低着头,道,“哦,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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