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授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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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者，天下之本也。</p>

杨太后虽是半路出家，比不得正统的皇帝，却也知道农事的重要性，此时心中不由得奇道：司农业寺竟还有如此能干，为何我从前竟不知晓？</p>

她连忙将此事暗暗记下，欲要回头着人细问。</p>

“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匹夫遇事，穷尽所能而未必有可用之物，天子遇事，宇内任其取，然而常人取舍，二中择一犹自忐忑，何如万中、十万中取一？”</p>

顾延章道：“都云‘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孰为善者，孰为能者？臣在赣州、邕州任职，辖内州县衙门官吏上百人，欲要分辨能、平、庸者，尚且为难，陛下掌一国之事，所有官员，数以万计，多不能面见，如何辨认优劣，使人各司其职，各尽其力？”</p>

赵昉的眉头皱得紧紧的。</p>

杨太后更是心有戚戚焉。</p>

从前丈夫做皇帝的时候也好，而今自己做太后了也罢，惯来是坐在龙椅上的缺人缺才，下头人但凡有一丁点用处，他们都要看了又看，全不肯放过。</p>

可天下间光是朝官就有千人，有官身者数万人，及至吏员，更是不计其数。想要做伯乐，这隔着千山万水的，哪怕全身长满了眼睛，也看不过来啊！</p>

更何况官员们回京述职、外出陛辞，与天子面见的机会，一般不过片刻，遇得封疆大员、朱紫重臣，才能多上一二时辰，如此短暂，再如何观其言、察其行，也不过是窥其表面而已，如何能知其内里？</p>

莫说旁的，就是在清华殿中的黄门、宫女，那些个不在跟前伺候的，杨太后都不敢说自己能一口叫得出对方名字，知道其人能耐，更何况朝中这许多连面都不曾见过的。</p>

顾延章已是又道：“朝中有司农业寺，事农技；有大理寺，尺律法；有都水监，管水利；有太医局，权医事，各处有所长，陛下掌一国，日理万机，唯有辨明各部司所辖，治国之时，方能令其群策群力，对症下药……”</p>

“此时臣请陛下所做之题，只要在司农业寺的库房中提取京畿宗卷，略作翻查，便能找到切题答案，然则若是靠着一人之力，在三馆之中勤力查找，虽是使心使力，脚踏实地，可未免耗神耗时。”</p>

“比之将来，为君者虽能垂拱而治，可亦要知晓如何使得宜人做得宜事，各部各司分而理之……”</p>

他说得很是浅显，并未展开细论，好似只是在指点道理，如果是以前的杨太后，必然只会把这当做一场普通的授课，可眼下她已经垂帘岁余，在政事上多有所得之后，再来听这一番话，竟是听得心头大震。</p>

杨太后的手已是不由自主地扶在了屏风上，借着那一点支撑的力量整理脑子里头的各色念头。</p>

朝中部司恁多，她只知道大致分类，遇得事情，便看政事堂中做的批注。</p>

宰辅们只会说发往哪一处，交由谁来处置，她也不可能本本折子、件件事情，都把人召进宫中一条一条细问，不少东西看得门类相符，便做一个“可”字，再有不确定的，问一问朱保石、崔用臣、许继宗等人，也就这般定下来了。</p>

可眼下来看，那些个大臣在这些政事的处置里头，是否全然出于公正，又有无私心？</p>

上回为了江南东路漕事的事情，政事堂的几位宰辅在朝堂上都快争得青筋暴起，给自己分管的部司在各色差事里头挑肥拣瘦，推诿过错，而她作为听政的太后，因从前鲜少关注过漕事，对那些个偏门衙门、部司是做什么的，分别有什么职能都不清楚，却只能干瞪着眼睛，叫他们自家先吵出个所以然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