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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浮是顾家义子,她该叫叔父的。幼时宁浮便时常拜访,两家甚是亲密,她这一身武艺还是叔父给开蒙的。
那年阿姊决心带她从军,宁浮第一个出言反对,还曾扬言要剁了她们俩的脚,宁愿养她们一辈子也不许她们去找死。
但在申孟递上劝词,又大谈女德之时,宁浮又怒火中烧,要先砍了这酸儒再谈其他。
这些年每逢年节,她与阿姊总能收到婶母亲手做的衣裳,千里迢迢的送到元州去,再附上家书一封,催她们回京,说京中哪家公子举世无双又肯入赘,说嫁妆备好多年,已蒙尘了。
忆起往昔,媱嫦的嘴角不觉上扬。
她朝那两个钻营着如何告假去听戏的门房小子道:“劳驾,通传一声,媱嫦求见宁大将军。”
大抵是有些回家的感觉,媱嫦的语气都和缓了许多。
这俩小子先是愣了半晌,缓过神后对视一眼,有些不确定的望着媱嫦,略有迟疑的试探着问:“堂二小姐?”
积年未听过这个称呼,媱嫦只觉喉中干涩,她抿着唇,轻点了点头。
他们俩立时便接连行礼,而后一个跑进门去通传,另一个躬着身子,引着媱嫦往里走。
宁府内与四年前也无甚变化,一应陈设皆是媱嫦熟悉的模样。
她还没入花厅,便听到了宁浮那怒火中烧的铜锣粗嗓:“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家!老子今儿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媱嫦只觉得一道劲风袭来,身形一矮,堪堪躲过了宁浮扑来的蒲扇大掌。
她旋身后退,看着眼前的黑脸壮汉,笑着讨饶:“叔父,便是要打断我的腿,也烦请您等到明儿,今日冬至,不宜见血。”
宁浮生了一张黑脸,眉似扫帚,眼似铜铃,一步一行皆带着行伍之人的利落潇洒。
明明是冬日里,他却只穿着件单衣,饶是衣着单薄,身上却还冒着腾腾热气。
他瞪着媱嫦,从鼻间重哼一声,问她:“何时到的?”
“今晨刚到。”媱嫦整了整衣裳,乖觉行礼,“拜见叔父大人。”
宁浮瞧她已换上了绣止府的官袍,眉头立时便拧在了一处:“今日休沐,你跑去履新作甚?没得惹一堆麻烦。”
说着话,他大手一挥便把媱嫦的胳膊抓住,拎着人就往厅中走。
媱嫦自小便被这位叔父拎来拎去,早已习以为常。
她笑着道:“刚巧路过,便顺路去了,没想到才进门便有差事。”
宁浮自然听说了今日的案子,他把媱嫦搁到椅子上,自己也坐下来,这才问她:“可有什么难处?程聿那厮不会又躲病了吧?”
媱嫦仍旧笑着,全不在意的模样:“没什么难处,司丞……叔父,我瞧着他身子不大好?听说他眼睛也不大好。”
“病秧子一个,半尺之外的事物便瞧不清楚了。”宁浮甚是不屑的模样,“他入仕之时迦隐寺的慈惠方丈给他算过,说他活不过二十,喏,再有月余他便二十了。”
宁浮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了媱嫦身前,闲话家常似的说着:“这二年他得圣心,太医署每月四次给他诊脉,奇珍药草流水似的往他嘴里送。只要他要,便没什么是不能给的。”
宁浮撇了撇嘴,再开口时已换了语气:“不过那厮也真神,就没有他断不了的悬案看不破的隐情,绣止府倒是极合适他的。”
媱嫦轻轻点头,正打算问些正经事,自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伴着银铃似的爽快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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