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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真真脚步生风,穿过广场,跑上二楼,再上两步台阶,就看见自己的家——好亲切的地方,迫不及待掏钥匙,左手不得劲,还是朋友帮忙。冯有珍从她书包拿出钥匙,站在门口僵住了:“不用钥匙的,锁绊子掉下来了。”
说完一推门,门开了,空荡荡的房间,让两个姑娘目瞪口呆。
一间长方形的屋子,对面对放着两张单人小床,当中放着的是一张书桌,正对着一扇窗户,窗户的两边贴着红底黄字的对联。门的左边是一张小台子,右边放着一个洗脸架子,上下两个格子,门前一块平方米左右大的地方,就是煤球炉子与锅台。
什么都在原来的位置,可是只有大节,没有细节,木板床上没有一根纱,桌子上面没有一片纸,童真真坐在床板上,心里空落落的,却又有什么东西堵得慌。曾经有许多小摆设的时候,是母女两个共同的空间,夏天门窗打开,空气流动,凉风悠悠;冬天门窗紧闭,阳光从玻璃窗透过来,小房间里暖融融的,坐在自己的床上,靠在床头,盖着被窝,谈天说地,有太多温馨的回忆。
每个人的床头,都有一张对联,是书法极好的教导主任写的,记录的是领袖的诗词,“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浓浓的诗意,满满的激励,陪伴了好几年的光阴。
冯有珍站在两张床之间,指着窗户的两边的对联:“还记得关于这个的故事吗?”
“那是一连串的故事……”童真真虚脱了一样,思绪却浮想联翩。
这个房间,留下太多的记忆。住进来的那一天,是63年秋天,还没有开学,但是学校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负责总务的黄主任把两人带进来,还有几分抱歉,说学校条件有限,只有这里可以住下。早晚没有学生的时候,还是很安静的。
当初就是这样的格局,就有这一些家具,母亲千恩万谢,这已经不错了,非常感谢学校领导的关心。
黄主任很谦和,说母亲很优秀,从小学教师当中百里挑一,试讲的效果很好,这才破格录取来的,一定能够胜任中学教育。女儿也很优秀,是全市的中考状元,学校有这样的学生,也引以为荣,让她们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学校尽量解决。
“没有了,没有了,感谢学校的照顾,我们一定努力工作,努力学习,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母亲是真诚的欢喜,等关上门,打开铺盖卷,往床上一坐,然后女儿现在还没有动静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见女儿不动声色,还问有什么不满的,母女两个终于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了。
是的,比起过去三个老师住一个房间,那是好多了。可是,不在宿舍区,总有些孤单,如果晚上母亲要开会,一个人在房间还有些害怕,可是后来才知道,真正害怕的不是没人的时候,而是有人的时候,是有不怀好意人的时候。
也就是那个惊心动魄的上午,是夏永山勇敢的制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童真真在教室里无地自容,要好的同学都不让她下去,她也知道,就是到广场上也无济于事,可能还适得其反。等广场上平静以后,夏永山也没有回教室,以后有时间再向他道谢吧。
放学了,不知道怎样面对母亲,拖沓了脚步,突然被人喊住:“你妈住院了,还不看看去——”
被物理老师喊住,童真真吓了一跳;“她怎么了?”
“她要自杀,被你们班同学救了——”
来不及感谢,童真真赶紧往医院跑。
急诊室门口站着冯有珍:“正要去找你呢,要不是夏永山及时赶到,你妈就完蛋了。”
“我妈在哪里?”
冯有珍指向一扇玻璃大门,幸好门开了,一个护士走出来说:“没事了,没事了,灌肠结束就可以回家了。”
夏永山匆匆跑过来:“带钱了没有?”
知道他去交费的,童真真赶紧把钱包递过去,他摆摆手;"我拿这个像什么样子?”
童真真只好打开包,任他拿了钱,然后到了病床前。看见母亲脸白得像纸一样,闭着眼睛在流泪。
她扑上去喊着:“妈妈,有什么想不开呀?”
护士又进来了。抽出灌肥皂水的导管,连声呵斥:“别在这里婆婆妈妈的,快扶她上厕所。”
拉了一阵肚子,苏瑾瑜从厕所出来,夏永山也交费回来了,把剩余的钱塞给童真真,诚恳地对她母亲说:“苏老师,为了女儿,你也不能往黄泉路上走,你除了有些资产阶级思想,还是一个教学严谨,认真负责的好老师。我已经叫了三轮车来,回去好好休息吧。”
回到蜗居,母亲一个劲儿的喊冷。童真真把窗户紧闭,将伸进屋里的苦楝树枝桠夹住几根,密密匝匝的枝叶,依然将白花花的阳光遮挡了大部分,只透过玻璃射进几道光柱,灿烂里,悬浮着无数微粒,似乎广场上那一堆熙熙攘攘的人,依然发出狂野的呼叫:“老实点!不许乱说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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