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6 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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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敢对公主不敬！”利昂喉咙里仿佛压着一块铁，说出来的话沙哑而混浊，他扭头瞪向缩在卿狂背上的老妪，眼神不善。

白发老妪撇嘴：“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对你公主不敬！”

这是在讽刺她这个亡城公主么！艾莉亚毕竟是个小孩，听到白发老妪一语双关的话只觉得一阵讽刺，贵族的骄傲不容践踏，艾莉亚怒目而视直瞪白发老妪，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认真：“人老就要话少！”

白发老妪无所谓：“我不仅老，话还多！”

“所以你的下场并不怎么样！”艾莉亚冷哼，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十岁小孩。

“下场？”白发老妪装作不解：“被人背着。”

“你……”艾莉亚扭过头瞪老妪。

“你们吵够了没有！”一直默不作声的卿狂忍不住开口，都说天下为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现在她不仅有个“小人”，还有个老得成了精的女人。这两个人在一起不到三分钟就拌嘴，一点也不给她消停：“吵够了就想想怎么入城，我可没有足够的源石！”其实是一颗源石都没有。

“想什么啊，我们这不是有个公主么，她要嫁给咱们的少城主，怎么连入城的钱都没有！”白发老妪咧开嘴笑，露出里面仅有的几颗牙。

艾莉亚只感觉一阵发堵：“我说过，身无分文！”

“那可不行啊，你不是一心想着嫁给少城主么？那你可得准备好嫁妆啊，你知道什么是嫁妆么？以后这嫁妆啊…………”

“好了好了！”卿狂从来没觉得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在一起会是个什么画面，现在她左右夹击只感觉耳朵闹哄哄的，她背着老太太望着海面上诺大的城池，长长叹了口气。

数丈高的城门上痕迹斑驳，上面有刀剑划痕还有被魔兽爪子抓过的痕迹，众多痕迹交织在一起，令卿狂几乎看不清上面的花纹。她站在城门口眺望着仿佛达到了云层的城墙，随即低头对看守城门的士兵道：“事情就是这样，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容易，我们做晚辈的应该尽下孝心……你看这入城……”

一旁的士兵抿着嘴许久，拍了拍卿狂的肩膀叹道：“小兄弟不容易，拖家带口的……”说着抬头望了眼白发苍苍的老妪与浑身脏兮兮的艾莉亚利昂，颇为同情的对卿狂道：“老的这么老，小的这么小，还有个傻的……算了算了进去吧，这钱就先记下，来把你们名字登记下就可以了。”一般只有没钱挂名的才需要写名字，那个士兵拿出一张纸时上面三三两两倒也有几个名字在上面。

“唉好！”卿狂忙不迭。

办公桌上铺展着一张雪白的纸，卿狂脑子里把一堆人名过了遍也没想到自己到底该叫什么名字。应离这个名字肯定不能用了，早在绝罗门她身份曝光时用的就是应离的名字，雷克斯，大黑狗，维也斯，傲天行……就连卡图拉和炼狱的名字都在自己脑子里走了一遍，鉴于他们都在魔神大陆出现，卿狂不想弄巧成拙遂都一一否决。最终她想到了一个人名，那个名字魔神大陆绝对没人听过！

艾莉亚挥毫写下自己的名字后立马又把利昂的名字写了上去，她瞥了眼卿狂的名字随即皱眉，正当她要去看那个白发老妪叫什么的时候，后面的人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推搡起来。艾莉亚只能作罢放下手中的笔匆匆走去，无意间她瞥到那些名字里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天字……

“公主，那种事应该交给在下来做。”利昂弯腰将艾莉亚背起，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依旧难听。

艾莉亚扭头望向背着老妪的卿狂，淡淡道：“托蒂法斯阁下的福，你现在是个傻子。傻子是不会写字的，只能我来代劳。”

乍一听到蒂法斯这个名字卿狂还是有些不适应，她在魔神大陆混光了所有她知道的名字，眼下终于对蒂法斯伸出了魔爪。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蒂法斯那家伙远在天空之城，她用他的名字绝对没人发现！

卿狂想着，那家伙当初可是狠狠的坑了自己一把……不，两把！……不，三把！眼下就当收一点利息吧！

卿狂扭头冲艾莉亚皓齿一笑：“老人小孩是最不引人注意的，而比老人小孩还安全的，是傻子。你的家臣身形高大虎背熊腰，如果不扮傻子，怎么能不引人注意的入城！”

艾莉亚别过头望着周围琳琅满目的摊位：“你这样也挺引人注意……一家的老弱病残外带智障，这么悲惨的故事全撞你一个人身上了，也就那士兵傻，会信你说的话。”

“但这些事就是被我一个人撞上了……”卿狂被蓝光天恒的富有吸引了目光，街边摊位摆的东西五花八门种类繁多，就连一些少见的东西也能看到。这里坐落在海面上一年四季都是春天，徐徐海风侧耳便可听到，头顶上的海鸥迎着夕阳飞向远方，这里是个美丽的地方，卿狂如是想到。

艾莉亚嗤鼻：“是么蒂法斯阁下，你的老婆背叛了你跟人跑了，但你却宅心仁厚的将她年迈的外婆带在了身边。最后为了可怜的女儿的学费不得不独自猎杀了一头魔兽，最后魔兽不仅被别人抢走了，脸也被毁容了。你的弟弟去跟人家理论被人家一石头呼成了傻子……你经历过这么悲惨的事情是怎么做到心地善良的把这一家子从遥远的袅布拉释城带到了蓝光天恒？”

卿狂转过身望着艾莉亚：“那你希望这个故事是真的么？”

“袅布拉释……鸟不拉屎，连城市的名字都是假的。”莉亚扯了扯嘴角：“这种蹩脚的故事自然也是假的！”

“相信我。”

“你不会想知道这些故事里哪些都是真的。”卿狂说完这句话便背着白发老妪朝一条偏僻的街道走去，剩下艾莉亚愣在那里。

真相远比故事更残忍，只是我们习惯了雪藏那血淋淋的真相，情愿相信那些编织美好的故事。

艾莉亚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青衣少年，忽然觉得有些恼火。从这个人出现到现在，他的话一直在影响着自己，他虽然戴着面具，可是她就是看到了那漆黑眼中对贵族的不置可否，从他的玩笑里读出一个一个她想知道的故事。可是那些东西对贵族，对现在的她来说一点帮助都没有！

艾莉亚拍拍利昂宽厚的肩膀，利昂便背着艾莉亚大步跟上。

艾莉亚盯着卿狂漆黑的面具，片刻后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黄昏日落，黑夜将至。卿狂背着白发老妪急步在这条早早进入黑暗的巷子里，周围的人潮渐渐稀少，热闹繁华再也听不见，这里寂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们。周围的街道也渐渐变得荒凉起来，艾莉亚在这昏暗破败的街道里看到了一道微弱的光，那团光晕笼罩着一栋漆黑的破房子，此刻他们正是朝那里走去。

“贫民窟，每个城市最荒芜破败的地方，只有那里是免费的。”卿狂踏着巷子里最后一缕黄昏迎了进去：“尊贵的公主殿下，你不会以为我们要去住酒店吧？”

艾莉亚闻言抓着利昂肩膀的手指都按的煞白起来，她从一城公主流落荒野，没有仆人没有礼服仓皇逃了半年，从魔兽巢穴到荒芜森林，到最后沦落平民窟里，跟那些平民睡在一处！她是公主，伟大的席恩城主是她的父亲，她的身上流淌着贵族血液，她拥有贵族象征的金色长发，她是高不可攀的，她是黎火城最尊贵的女人，她……要去睡平民窟了。

“公主……”利昂站在由几块黑漆漆破布做成的门帘前止步，静候艾莉亚下达命令。

“进去吧……”艾莉亚趴在利昂的肩膀，利昂看不到艾莉亚的表情，他只感觉扣在他肩膀上的小小手指蓦地松开，公主在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利昂腾出一只手撩开门帘，映入眼帘的满是闹哄哄脏兮兮的人群，一股臭味迎面扑来，几个衣着破烂的赤脚小孩在周围吵吵闹闹奔来跑去，仅有的四面墙壁皆躺满了人，那些人目光呆滞，或在闭目休息，没有因为利昂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利昂在这栋破破烂烂的房子一角发现了卿狂，她安顿白发老妪躺在了干草上，自己则盘腿坐在地上，抬头望向这边。利昂这才发现这边角落并没有那么脏乱，也没有小孩，更多的是在盘腿闭目的修炼者。

利昂将艾莉亚背到了卿狂身边，放下艾莉亚后转身就去整理那些草垛。

艾莉亚学着卿狂坐在地上，望着前方那些平民，看着那些小孩嘻笑打闹，她不自觉的抱紧双腿，朝利昂靠去。

利昂无疑是可靠的，不仅飞快的整理好了艾莉亚睡觉的地方，还把那些看着沾染淤泥的挑了出去。艾莉亚躺下后便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利昂则坐在艾莉亚身边打量着周围。

“老婆婆，你确定要跟着我们一起睡在这么？”卿狂再次开口，她已经把这白发老妪带回了蓝光天恒，而她不可能一直带着她，如果老婆婆愿意，她可以给她在蓝光天恒买一处小宅。

“不然呢，你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么？”白发老妪反问卿狂，混浊的眼睛里倒映着卿狂的模样。

卿狂一时无言，她只是想告诉艾莉亚这个世界不只是有贵族，城主，公主，这个世界还有平民，饥饿，不公。那些她嘴里说的东西太狭隘了，如果她打定主意要嫁给素未谋面的少城主，成为未来的城主夫人，那么起码得让她知道平民窟的存在。说一万遍不如亲眼看一遍，自己体会一遍来的真实深刻，可是卿狂没有想让老婆婆真的待在这里。她的年纪太大了，应该得到好一些的照顾。她不是没有钱，相反，她根本不需要为钱烦恼，只要她把传奇乌金石拿出来，她可以买下一栋别院。

可是眼下她好像把话说死了，卿狂万般无奈下只能看着老婆婆在戳人背的草垛上翻来滚去。

一夜过去，原先在这小小房子里的平民一下子全部不见了，就连靠在这边的一些流浪修炼者也都消失。卿狂盘膝一夜睁开眼睛，转头望向艾莉亚。

艾莉亚早已经醒了过来，她坐在草垛上怔怔出神，白发老妪还在躺着，卿狂一下发现那个大高个不见了。事实上卿狂第一发现的就是利昂不见了，那么大的个子一下子没了，还真是不适应。

“你的……利昂呢？”卿狂望着艾莉亚问。

艾莉亚像是才回神，她深吸一口气揉着脖子，声音有些沙哑：“出去找吃的了。”

找吃的了？

卿狂无语，这个最低修为就是神帝的大陆，不吃东西也是不行的。但她应该可以忍耐一下吧，至于让利昂单独出去找东西吃么！

“你不该在这时候让他出去。”卿狂盯着艾莉亚。

艾莉亚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戴着漆黑面具的青衣少年，声音始终淡淡的：“没有什么是不该的，出去就还有机会，好过在这坐以待毙。”

卿狂一时凝噎，好吧，这句话她认可。

两人沉默半响，直到卿狂听到了艾莉亚肚子发出声音，艾莉亚捂着肚子抬头望卿狂，又望了望那道破败漆黑的门帘，她将头缓缓垂在膝盖。

卿狂叹息一声起身，这时白发老妪也醒了过来，她扯了扯卿狂的衣角冲她道：“老婆子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卿狂想起自己答应进了城就带老婆婆去吃肉，遂点头扶起老妪将她背了起来。转身，卿狂看到艾莉亚还抱着自己坐在草垛上发呆：“还不跟上？”

“我们走了利昂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艾莉亚连忙起身问。

卿狂低头望着浑身脏兮兮的艾莉亚，对上她那双金色的眼眸淡淡道：“现在才想起来担心这个？”

见卿狂抬腿就走艾莉亚连忙一路追了出去，两人来到萧条的巷口，艾莉亚抬头冲卿狂道：“或许我们可以在那里等他回来！”

卿狂笑笑：“但显然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艾莉亚一噎，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一些决定有可能是错误的，比如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让利昂离开自己。

“那现在我们去哪里？”

没有命令没有那高贵血作祟，艾莉亚开口，用所有小孩都会用的语气仰头问卿狂。

卿狂闻言顿时一笑，看来平民窟一夜没白睡。她低头望着神色闪躲却又对自己充满希翼与依靠的艾莉亚，回答道：“去成为有实力的人。”

艾莉亚眼神顿时明亮无比，她小跑着跟上卿狂的步伐，最后她伸出手抓住了卿狂衣袖的一角，三人走出了这条平民街。

繁华热闹的大街满是吆喝叫嚷，那些摊位上更是摆满了五光十色的材料，周围满是修炼者在挑挑拣拣。卿狂一路望去，这整条街上几乎都是修炼者所需的东西，就连几颗散发独特气息的魔兽蛋也能看到，还有那些高大的囚笼里，用漆黑粗壮的锁链栓着一头头形态各异的魔兽，它们坐在囚笼里同卿狂一样望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

走出修炼者摆摊的街道，卿狂带着一老一小来到了一条青砖铺就的大街，这里同样人来人往，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里大小店铺应接不暇，诸多种类满满当当。卿狂一路走过好几家酒店与饭馆都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艾莉亚身材矮小又浑身脏兮兮的，许多人见到都避之不及。但即便如此她也几次三番差点被这人朝撞散，艾莉亚紧紧抓住卿狂的衣袖努力跟上，心里愈发想念起利昂。

大街小巷的嘈杂声渐渐淡去，建筑各异的酒馆与客栈纷纷出现。周围店铺里色彩缤纷的衣裳与铠甲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色彩，防具店也开始热闹起来。周围不再是拥挤的人潮，三五成群的队伍纷纷从卿狂身边走过，他们瞥了眼卿狂身上满头白发的老妪与枯瘦矮小满头淤泥的艾莉亚，又目不斜视的朝前方走去。

街道上偶能遇见几个打扮得美艳动人的女孩子，她们或抱或牵着宠兽在大街上行走聊天。看到卿狂这一奇怪组合便指指点点轻声细语，不知说到何处居然响起一阵媚笑，引得路边其他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卿狂。

“她们太无礼了！”艾莉亚看着她们毫无顾忌当街嬉笑的模样皱眉，忍无可忍冲卿狂低喝。

卿狂笑笑：“她们还小，不懂事。”

“蒂法斯阁下是在说我么！”艾莉亚抬头直视卿狂。

卿狂一顿，道：“你同她们一样，你甚至比她们更小。”

“可我永远不会像她们那样！”艾莉亚言语充满不屑，她鄙夷的望着那些穿红戴绿的少女：“毫无贵族气质，粗俗！”

卿狂望着那些还在好奇打量自己的女孩，道：“她们本就不是贵族，你认为她们粗俗，可是她们却笑得很开心。”

卿狂低头望着艾莉亚：“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对么！”

艾莉亚皱眉：“这种开心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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