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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二愣子已不是先前刚入学的蒙童了,刘昌达不用一笔一划的教他如何识字,他从历届初小毕业考的试卷中摘抄了几道题,多是算学科、格致科的题目,让徐二愣子解答。
这两项是徐二愣子的薄弱点。
寓所内又有些静谧了,仅剩下笔尖划过素笺的哗哗细声。
灰白狐狸打量着屋内,布设和以前大差不差,地球仪、印刷着世界地图的铜版纸、几册页角泛黄的古籍,一盒搁置在洗漱架上的美查肥皂,一管珂路搿牙膏……,以及一瓶紫罗兰生发油。
(珂路搿即高露洁。)
“生发油?”
灰白狐狸好奇了起来。
先生留的是东洋小平头,并不需要生发油。生发油就是俗称的头油(梳头油)。这年代的女子梳发髻,并不是每天梳洗,而是隔上一段时间。但为了防止生出难闻的气味,就会梳上头油。有时候男子梳辫子的时候,也是一样。
它走动,轻步缓行,走到先生旁侧。它抬起狐狸脑袋,向上望去,先生仍旧读着夏目漱石的《我是猫》,他的嘴唇轻动,似乎念着日文发音。灰白狐狸扫了一眼后,就没再看,办公桌里侧有一个小的橱柜,约莫二尺高,红木的。它跳上橱柜,又一跃上了桌。
除了书架,这是讲师寓所内的最高点。
哦,办公桌搁置的公文包底下,似乎压着一张信封。他又瞅了一眼先生,这时看的明白些,先生的胡子刮得很干净。
屋内,多了一股从未有过的麦香味。起初微弱,逐渐扩散。新磨的白面,都会有这种气息。刘昌达也监割过佃户,他放下书册,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圆框眼镜,“答完了?你的进步很快。”
算学科和格致科的题目,不会答就是不会答。荒废学业的学生会在草纸上乱涂乱写,可徐二愣子不是这样的人,他惜纸。没有足够的自信,他不会落笔在其上。相处的悠长时间,刘昌达很确信。
“先生,我答完了。”
徐二愣子回了一句,他拉开直背椅子,躬身将手上的草纸递了过去。随即垂手侍立一旁,未再坐下,等待先生批改。
这时他的眼角瞥见了办公桌上的灰白狐狸。
他使着眼色,让它离开。
“怎么了?”
刘昌达边看手上的稿纸边点头,他察觉到了徐二愣子的异色,顺口询问了一句,未太在意。
狐仙是癔症。徐二愣子不敢乱回答,他停顿一会,回道:“先生,我是想知道您一直看的是什么书。”
书册,他好奇过,却也没问过狐仙。
他能看出来,这书册上的字半是汉文,半是别的文字。应该是洋文吧。他没接触过日文。洋国中有没有狐仙还是未知之数,狐仙是乡野的狐仙,是乡野的“淫祀”,它应该不知什么是外文。
“是一本日文书。”刘昌达闻言一笑,他道:“这是东洋很有名的一个大作家写的书,名叫《我是猫》,是我在东洋的时候,经常见他在朝日新闻报和杜鹃杂志上发表文章,这本书也是我在京都读书的时候买的。”
“京都?”
这个词对徐二愣子来说,很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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