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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密党的学者们发现。唯一能适应龙血的,只有人类。当然,这是排除纯血龙族之后的结论。写下这一结论的学者,当时抱有的,大概是可惜的心情。他们的计划是创造龙裔士兵,以其他物种作为蓝本的生物武器,但最后结果却是,只有人类可以适应龙血。比起其他物种的龙裔生物,甚至死侍这种怪物,都能算得上是血统稳定的。至少死侍不会长出多个器官,然后自己把自己吃掉。其他龙裔生物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的。当时楚子航看到这些记载,他并未多想,或许会留下一些残忍的印象,但也就一些了,密党所有骇人听闻的实验,对象都是除人以外的物种,如果楚子航的同情泛滥到这种程度,他也不会有阅览这些资料的资格了。密党是屠龙者,不是慈善基金会。只是,多年后,楚子航身处空中花园,当他意识到混血种这一存在的特殊之处时,曾经在卡塞尔阅览的资料,再一次浮上脑海。这次他换了一个角度审视。顿时,楚子航发现了,那个惊人的事实。那个隐藏在历史帷幕之下,过去千万年,竟无人觉察的事实。几乎所有人都视而不见。可是他就在那里。正好似,房间里一只大象,大象就在那里,所有人都下意识绕着大象走,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头大象。楚子航听到上杉越还在小声嘟囔。上杉越说:“太奇怪了。”是啊,楚子航想,太奇怪了。所有人,所有的混血种,从炼金师到屠龙者,所有混血种都知道,所谓的混血种,就是龙和人结合的产物。龙族的强大,混血种有目共睹。那么,人呢?为什么人类有资格承担龙族的血?除非。那个答案已然呼之欲出,就在楚子航的心中。楚子航看着宫殿内所有的装饰。他想象曾经,一条巨龙在这里生活。巨龙的爪该怎么举杯?巨龙的身高如何通过大门?不对,不对,都不对。楚子航明白,不应该是巨龙。换一个。把这座宫殿的主人,从巨龙的形象,换成人呢?他走进大门,在象白玉的柱前停步,欣赏浮雕。楚子航也停步。上杉越还沉浸在他的思绪中,走出好几部,发现楚子航没跟上来,于是上杉越回头,他说。“怎么了?”上杉越见楚子航在看浮雕。那是几个面容神圣的天使,看五官轮廓,是西方人。“这不是很普通的浮雕么?”上杉越说。“嗯。”楚子航说。“你以前想象过,龙族宫殿的装饰么?”“龙族的宫殿画的是什么?上杉越被问住了。说实话,这次战争开始之前,上杉越对龙族什么的,真不感兴趣。他就不好意思的笑。“龙族的装饰啊……我还真没想过。”“我也没想过。”楚子航说。“但不是人类。”很难得,楚子航竟也会重复。他说。“不应该是人类。”这句话再次提醒了上杉越。上杉越换了个角度,重新审视象白玉柱上的浮雕。这次上杉越不在乎工艺了。他只看那浮雕的细节。上杉越找了很久,他抿紧嘴,上杉越似乎在和什么较劲,但是,没有,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在浮雕,上杉越找不到任何一丝属于龙族的痕迹。这是人,或者说天使,总之,不是龙。这回,上杉越的心更迷茫了。从进门开始,上杉越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对于龙族的认知,似乎都在颠覆。为什么龙族会以人类的体型生活?为什么龙族的雕塑壁画也是人类?这太奇怪了。“走吧。”楚子航说。他看着前方,眼中是沉思的神色。楚子航再次响起夏弥最后与他们说的话。夏弥说,这座尼伯龙根,是监狱。“我们必须快一些了。”楚子航说。“绝对不能让空中花园逃出这座尼伯龙根。”楚子航对上杉越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上杉越举起手,他的龙鳞张开,又合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我也是。”上杉越说。“我的感觉很不好。”他们进入的,是一片宫殿群落。占地面积极其之广。这一座宫殿,在整片宫殿群,连侧殿也算不上。只是一幢小楼。楚子航决定前往主殿,昂热最可能在主殿,再不济,主殿也会有线索。上杉越也赞同,但问题来了,主殿怎么找?岔路口太多了。前后左右都是路,很多宫殿看起来都一样,上杉越即使能记住,他的头也快晕了。这片宫殿群简直是迷宫一样的地方。在这里别说是去主殿找昂热了,单单是做到别迷路,已经很艰难啦。上杉越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再绕圈也只是浪费时间。他想,不如自己先行一步,在前探路,等找到合适的路后,再回来接楚子航。只是,如此一来,上杉越又担心之前在外面,石像鬼王那一幕又会上演。楚子航固然很强,但空中花园宫殿群,不同外面,他们走到现在,还是任何危险也没碰到。太平静了。平静得叫人毛骨悚然。上杉越和楚子航一致认为,这是暴风雨前的时刻,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前面等着他们。上杉越担心把楚子航一个人留在这里,发生什么,,他不能回援。而且,恐怖电影不是都这么演的么?一起探险的主角团,开始减员,就是在他们决定分头行动之后。分头行动,分头行动,头就真的分掉了。现在上杉越真是进退两难。楚子航强调的,他又何尝不清楚,他们的时间很宝贵,虽然不知道让空中花园从神葬所尼伯龙根逃出去会发生什么,但那件事很可怕,非常可怕,甚至,上杉越感觉,空中花园去到外面这件事,比四大君主的归来,更可怕。说不上为什么,这是感觉,但到了上杉越这等堪比次代种的层次,很多时候,往往感觉要比理性的逻辑思考更值得相信。所以,他们时间真的不多了。最煎熬的是,空中花园是独立的尼伯龙根,这里自成一座小世界,他们如今身处在这小世界里,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夏弥这位大地与山的人间体,和李雾月打的怎么样了?谁占上风?空中花园还在原来的地方么?亦或者,已经往尼伯龙根之外飞去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有多少?楚子航上杉越像是在和一个看不到的人赛跑。这是一场关乎到世界末日的比赛。他们却不知道对手跑到了哪里,速度如何。他们唯一所能做的,就是跑,拼命跑,用最快的速度。上杉越忽然明白,或许,他们这趟进入空中花园,真正的目标,并不是救出昂热。他有种预感。很多事,夏弥是知道的。但她没说。这种情况上杉越经历太多了,他也能理解,很多混血种都这样,喜欢做谜语人,好像不说两句谜语,直接把要说的话给说出来,他们就会死。不爽归不爽,不过上杉越也知道,也不是他们故意做谜语人,很多信息本身就带有力量,不能与其他人说,一旦说出口,可能就会有很糟糕的事发生。正如远东古老的智慧那样,很多道理,只能自己去悟,其他人不能告诉你,就算告诉你你也不懂。上杉越和楚子航现在,就是在寻找那个答案,他们是在前往觉悟的路上。真玄乎啊。上杉越想。他遥遥头。其实很简单的,要上杉越说,还是去救昂热,昂热肯定知道下一步怎么走。上杉越决定了。他必须独自行动,放开速度,用最短的时间,走遍所有岔路。每个路口都走一遍,试过所有可能性,疯狂穷举,总能到主殿。笨蛋也有笨蛋的办法啊。这是上杉越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他认为可行。只是,如果真的出现什么危险,也只能靠楚子航自己了。上杉越在心里叹气,默默道了句对不起。世间事总是这样,难以两全。上杉越忽然产生这样的觉悟。于是,他准备与楚子航说。楚子航停了。“稍等。”楚子航低头想了会。他用村雨在地上刻画。上杉越一堆想说的话最后只能憋在肚子里。他决定先看看楚子航这是做什么。上杉越发现楚子航在地上刻画的,是一些他看不懂的数学符号。以及简单的示意图。似乎是某个建筑。上杉越摸着下巴。他努力回忆,还好,龙族的记忆力很强,他想起当初刚回到蛇岐八家时,家族请来各领域的专家学者为他补课。其中有一个美术老师,给上杉越讲过一阵子的建筑美学。那时候的记忆重新浮现,慢慢的,上杉越发现自己好像能看懂楚子航画的是什么了。“这个……”上杉越慢慢睁大眼睛。“这是宫殿群的示意图!”楚子航不愧是楚子航,全神贯注刻画之余,竟还能回上杉越的话。他点头:“嗯。”上杉越还想说什么,看他的样子,大概是惊呼吧,说一些类似于“怎么可能!”“你到底怎么做到的!”,之类的话。但这些话出口前,上杉越赶紧把自己嘴巴捂住了。他生怕自己打扰到楚子航的思路。楚子航停下时,上杉越已说不出话了。这回是叹服的说不出话。他看出,楚子航几乎把整片宫殿群落的内部示意图都给化成了。当然,这是极简易的版本。不然也画不下。上杉越指着楚子航画的某个点,问。“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嗯。”楚子航说。上杉越又低头去看示意图,一会抬头看楚子航,一会又低头,那张蜕变后半龙人的脸,慢慢显露出一种近似于见了鬼一样的神情。这图,在上杉越看来,很像那么回事。至少他们曾走过的地方,没错。上杉越往后指,画了个大圈,把那些他们两个还没来得及走过的地方给圈进去。“这些你怎么知道的?”上杉越灵光一闪。“是夏弥那丫头告诉你的么?”楚子航摇头。“我自己算的。”上杉越欲言又止。他还想问,算的?具体怎么算的?但上杉越觉得,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楚子航能说的都说了,这是算的,他上杉越继续往下问,具体怎么算的,就算楚子航跟他一五一十的解释,上杉越也怀疑自己大概率是听不懂。上杉越还挺有自知之明的。退一万步,就算他听懂了,得花多少时间?所以上杉越最后还是明智的选择放弃。楚子航在示意图上,他们所在位置,用村雨一点。然后他在主殿位置一点。两者之间的道路,迅速出现在楚子航和上杉越的心中。以他们的脑子,有示意图的情况下,推算出路线,是再轻松不过。“好!”上杉越精神一震。“那么,我们接下来是……”上杉越看向左边岔路。“这里走!”两人重新开始前进。这回有了正确路线,他们不再是无头苍蝇那样乱撞。先左拐,然后直走,再向左。起初,上杉越走这条路线,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楚子航化都画出来了,看起来好像很是那么回事。而且,万一是真的呢?这万一是真的,他们得省下多少功夫。于是上杉越上路了。越往下走,上杉越越是心惊。不是因为路线错了。恰恰相反。示意图一点没错。这是最令人吃惊的。几个路口走下来,完全和楚子航刻画的一模一样。最开始看楚子航画时,上杉越只觉得新鲜,并未多想。可这段路走下来,他难免会思考,楚子航到底怎么做到的?他甚至担心起,楚子航该不会和龙族存在某种……上杉越立刻命令自己打消这样的念头。楚子航可是卡塞尔的学生,是屠龙者,是威名赫赫的大杀胚。如果混血种世界评一个屠龙积极分子,候选人除了昂热施耐德,肯定还有一个楚子航。如果给这个屠龙积极分子加一个“年青一代”的条件,那么候选人只有一个,就是楚子航。其他人屠龙是工作,是责任,而楚子航和昂热这样的家伙,屠龙就是他们的生命。这样的楚子航怎可能和龙族有关系。上杉越坚定的告诉自己,不可能的。但是,不知为何,每当上杉越告诉自己不可能时,告诉自己楚子航一定是纯粹的忠诚的屠龙者时,他的眼前总会不自主的闪过夏弥。是啊。如果楚子航真的是坚定的屠龙者。那么,夏弥呢?上杉越想了很多。他显得心事重重。以至于,楚子航叫了他两遍,上杉越才反应过来。“叔叔。”“叔叔。”“嗯。”上杉越说。“你叫我?”楚子航安静看了他一会。“我是说。”“你去过教堂么?”上杉越心里还有些新奇,楚子航居然叫他叔叔,这种正经过头的称呼,怎么想都和你楚子航超级大杀胚的气质不符合吧。说起来,反倒是夏弥那种,一口一个“大叔”的,上杉越听起来更顺耳些。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上杉越慢慢发现,楚子航似乎和传闻的形象不太一样。传闻中的楚子航冷酷无情,一天到晚除了屠龙就是屠龙,他的刀很冷,比刀更冷的是他的血。反正上杉越脑海就有一副楚子航月光下挥刀和龙族血战的画面。但是现在,上杉越发现可以叫楚子航拔刀的,除了龙和死侍,还有生鱼片和牛肉。怎么说呢。楚子航是个比外表看起来更有趣的人啊。很多时候上杉越都会想,如果以楚子航为主角拍一部电影,电影名大概可以写成“这个杀手有点乖”吧。楚子航是那种面无表情的看完死侍,回头咬住吸管喝牛奶,还给人一种“哇这人好酷”这样感觉的人。“教堂啊。”上杉越感慨的说。“我去过。”他这话是谦虚了,在回归蛇岐八家前,上杉越一直在意大利生活,要知道梵蒂冈可是意大利的国中之国,可以想象意大利有多少教堂了。“嗯。”楚子航说。“叔叔,你应该也发现了。”楚子航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上杉越不知从何说起。我发现?我是应该发现什么吗?我应该发现什么?“这片宫殿群落,是以教堂规格布置的。”楚子航说。上杉越一惊。次代种的大脑如计算机一样运行,调取上杉越多年前的记忆,那时他还在意大利,阳光通过五彩的窗照进来,布道台上是圣经,受难的耶稣钉在十字架。一幕幕记忆和楚子航画的宫殿群落重叠。上杉越不自觉的慢下来。他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待周围。楚子航说:“教堂是有固定规格的。”“这个领域我没有渗入研究。”“只记得一些教堂通用规格的大概。”“在刚才,我发现,这片宫殿群落,就是放大的教堂。”“教堂的功能区被连片的宫殿取代。”“我尝试从局部推到整体,于是,就有了那张图。”说到这里,楚子航顿了顿。这之后,上杉越听出楚子航语气细微的起伏。“我其实,不确定,那张图是对的。”“不过,现在。”“我确定了。”两个人默契的安静了一会,都在消化楚子航这番话带来的冲击。教堂是基督神话信仰的建筑,和北欧神话属于两套体系了。现在他们居然发现了基督教堂和龙王行宫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意味了什么?当然,想解释,也不是不能解释。全世界的神话都能和龙族扯上关系。龙族是所有神话的源头,这是混血种学界共识了。但,如果教堂的原型是龙王行宫……这件事背后代表的意义,比什么神话什么历史的,重大得多。“你标的主殿是……”上杉越问。“布道台。”楚子航答。他们对视一眼。“你为什么确定是布道台?”上杉越问。“不是我找的布道台。”楚子航说。“这片宫殿群落的最中心,对应教堂,是布道台。”上杉越张了张口。有一句话,他想说,但是出口前,上杉越有种预感,一旦说了,也许会发生某种很可怕的事。会惊醒某个存在。而且,这句话,上杉越相信他不必说出口,楚子航已经明白了。事实上上杉越觉得,楚子航刚才破天荒的和他说那么多,其原因,正是这一句,他想说却不能说的话。或许楚子航和他一样,意识到了这具,也意识到了这句话说不得,于是用刚才那番话暗示。布道台啊……上杉越在心里想。他记得,教堂的布道台后,是十字架,是耶稣受难的圣象。那么,这片和教堂相似的宫殿群。不。应该说,这片作为“教堂”这一建筑源头的宫殿群落。这里的圣象,是什么?人类教堂的圣象,是受难耶稣,他背负世间所有人类的罪,在十字架死去,又在七日后复活。那么,这片宫殿群落的圣象呢?上杉越想到了黑王。黑王注定归来,也将复活。但不对。很不对。经过大门和浮雕,这两处楚子航的提醒后,上杉越有种预感。一个,或许很恐怖的预感。这片宫殿群落的教堂,其圣象,不是龙。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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