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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睡一醒后,男人更加虚弱了。
“我说,卡塞尔,我快死了。”
卡塞尔的表情僵住了。
这位新执政官强打起笑脸,无奈道:“我...”
话还没说完,男人便打断了他,强硬道:“不必叫医生,也不必叫神父来,你得接受它。”
卡塞尔只好点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男人先开了口。
“生命的最后,我们来谈谈诗歌吧。”
卡塞尔看着他。
“你还在写那首长诗对吗?”男人问道。
“对,有段时间耽搁了,但现在,一切情况都好,整个王国乱了起来,我们在准备行动了。”卡塞尔说道。
接着,他又有些惊奇道:“我还不知道你懂诗歌...”
“是的,我不懂,但还是来谈谈吧。那首写给艾兰必因的诗。”
卡塞尔直了直身体,他拉近了椅子,靠得更近些。
“那我们来谈吧,”卡塞尔说道,“先说开头。”
“对,开头,你是怎么写的?”男人的语气平缓。
“诗的开头就像女人的眉眼,那最能抓人心房。”卡塞尔轻快道。
“我能听懂这比喻,不过我更想听原文。”男人无奈道。
“好吧,”卡塞尔清了清嗓子,“‘此诗得从一场注定失败的起义说起。’”
“还不错。”
“为什么?”
“和别人写的不一样。”男人简单道。
卡塞尔稍有无奈。
男人抬起手,抓紧烛台,咳嗽一声,他的脑袋有些晕了,开口道:“你继续说。”
“接下来就写到了起义,这诗我还没写完,就写到这里。”
“对,那一场失败的起义,我们经历了它。”
“有你,有我卡塞尔,有科尔文,有凯克...”说到这里,卡塞尔犹豫起来。
“还有麦伦,”男人顿了顿道:“我们不能拿现在来否定他。”
“好吧,那得有个意象,给麦伦一个意象,或许每个人都要有一个。”卡塞尔飞快道。
“这交给你来想吧。”男人说道。
“那你自己呢,你的意象该是什么?”卡塞尔瞟了眼他手中的烛台,问道:“烛光吗?毕竟你一直是我们的领袖。”
男人奋力地连连摇头。
卡塞尔便阖紧嘴,等着他回答。
他在床上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烛台吧。”
“为什么...”
“烛光已在你们身上。”
于是,关于这个没有名字的男人,他的意象就此敲定了。
接着,卡塞尔和男人继续谈论那首长诗。
一首长诗该有什么,该写些什么,就在这漫长的言谈中,从起义到新法律的推行,从面临最大威胁到攻克王都...几乎敲定完了,仅仅剩下结尾。
而随着时间流逝,男人越说下去,便越是有气无力。
卡塞尔也察觉到这点,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男人将烛台抱在怀里。
“关于结尾,我没什么好说的。”男人轻声开口道。
“这结尾没有你的原话,便称不上好结尾。”卡塞尔坚持道。
男人沉吟住了,任由所剩无几的时间逝去。
良久,他精疲力竭道:“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地。”
“只有这句?”
“只有这句。”男人确认道。
男人彻底靠到床上,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拿手掌撑着身体。
他轻吻烛台,把它抱在胸前。
卡塞尔脑子里的预感颤鸣了。
“谢谢,真是完美的死亡。”男人说道。
卡塞尔眼眶湿润。
“那么,”男人奄奄一息,“我该走了。”
主在上。
他取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朝这多年以来的老朋友,挤出微笑。
卡塞尔的双眼酸涩,泣不成声。
是的,这个没有名字的男人,就这样失去了生机。
卡塞尔看着男人抱紧的烛台,它锈迹斑斑。
他不知该说什么,方才与自己,漫长地谈论诗歌的男人,多年以来的领袖与朋友,就这样离世,这实在没有实感。
卡塞尔双眼湿润,连嗓子也是湿润的。
他离开了,就这样平静地安息了。
卡塞尔将双手合十,他不知自己祈求什么,只是觉得,该这样静静等待。
木造的窗棂上,淡蓝色的窗帘被微风拂起。
“诺拉里奇。”
有道声音自遥远的地方而来,穿透一切,在此时此刻响起。
卡塞尔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男人抱紧的烛台,自己点燃了。
温暖的烛光燃烧起来...
接引着这个饱经摧残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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