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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九坚毅有力的话语中,宫寒落了泪。
又何曾想过逃亡,身为将士,自当马革裹尸,他是被景王的管家捡来的孩子,那时候他在盛京街道上几乎快冻死了,却被景王府的管家捡回去,老管家给他取名宫寒,让他一生都记住了那一年的寒冬,只是一觉醒来后他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忘记了自己是谁,不记得来处,却只剩归途。
他成了苏门弟子,一年年的长大,终于他合格参军,最后被分到了景王最宠爱的弟子夜九身边,他成为了夜九的副将,跟了她足足两年。
那时候他们两个交流甚少,却彼此谙熟于心,有时候只夜九一个抬手,他就知道夜九要的是地图还是布阵图。
他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副将。
夜九扶着宫寒站起来,她微皱着眉,“你摔下悬崖,身受重伤,这一身内修是在崖下被耗尽的?……”
宫寒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其实他在悬崖下昏迷多日,也不记得这一身内修是如何丢掉的了。
只是他知后来被人捡去,一个月前又被人贩子遇上,捡去当男奴养着了。
那人贩子是看中了他的身材和容貌,养着他本想是让他以容貌和身姿伺候人。他满心是想活着,便一直苟延残喘着,可是也不曾想过出卖尊严活着,是故,那一日他被贩子推去伺候人的时候,跳了楼。
悬崖都跳过,他又何惧跳楼。
只是,没有内修护体的身体弱小的可怜,他的腿断了,贩子不会给他治腿,但也没再逼他去接客,只想快些把他转手,于是过了年关后,他出现在了牲市上,成为待售的男奴。
于是,他与飞骑将军重逢。
“将军,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宫寒低垂下眉眼,有些哽咽地说道,经历过生死,才会知道这一世所求不过一份盛世安好。他那时想活着,今时仍想活着,都不过是为了这一份盛世安好……
他一直苟延残喘的活着,不过是战火燃起的时候,在漫天的战鼓之中,在大炎的铁骑踏入秦北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个女子,那女子面容温婉,笑容和蔼而优雅,他听到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哭喊着“娘亲”。
那个女人是他的生母。
被他遗忘掉的童年,只剩下一处斑驳的城墙还有那个女人优雅而沉痛的笑容,还有那无数在城墙上摇曳的旌旗。
那一刻,他不想死,他想活着,他要回去他母亲的身边。所以,在秦北被炎国的军队占领的时候,他忍着重伤逃了,他要去寻找记忆里的城墙,去寻找他温柔的母亲。
听到宫寒的描述,夜漓揉着脸问道“那你可还记得那城墙是何模样,你如果记起来了,就能知道你的故乡可能在哪里了。”
夜漓突然开口说话,宫寒被它吓了一跳。无措地后退了一步,有些痴愣地望着夜漓。
夜九瞪了夜漓一眼,又对宫寒说道“它是我从乾城出来后遇到的朋友,这一路多亏有它。”
宫寒愣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看了夜漓好久之后,也逐渐接受了一只猫能说话的事实。以前只当那些奇文异志是撰写的人诓骗人的,今日方知,不全是假的。
宫寒摇摇头,他不记得那城墙是何容貌,他只记得那城墙上的旌旗上绣着的图案,隐约的记得是一种鸟的图案,但他连母亲的容貌都记不清了,何况是那旌旗上的绣纹。
“既然旌旗一直出现在你的记忆里,说明那是你童年时印象最深刻的东西……我想总有一日你能想起来的。”
见宫寒一脸绝望的沉痛,夜九安慰道。
夜漓也点点头,“对啊,你既然记忆全失十几年都能在濒死时想起童年,想起你的母亲和城墙上的旌旗,那说明你的记忆还是可以恢复的。”
他俩这么一安慰,宫寒心里好受了许多。
宫寒说安吉留了三匹马在客栈,安吉离开前嘱咐他,让他帮忙照看马厩的马。
“安吉是什么时候跟你说他要走的?”
“半个时辰前。”宫寒如实相告。
夜九恍然明白了,就是方才他们回客栈时安吉临时决定要走的,如此看来与那个银发人有关。
此刻,皇宫中上元夜宴才刚刚开始,皇城的烟花刚刚燃起,盛装的戏子上演过一出后,着各色舞衣的女子相继登台。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唱曲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伎,那一身白衣,戴着一顶纯白面具,一架古琴搁在双膝,他边奏边唱着。
因为这男子歌声独特,本在后排角落里落座独饮的顾喜才闻声望了过去。
这男子方清唱数句,声音一出来,就让人觉得空灵独特,再听他唱道“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是梦中……”歌声婉转中带着浓浓不散的幽怨,彷徨如失意人。
只听那琴声一收,曲调一转幽古雄浑,只听那男伎声音一转浑厚,再唱道,“霞衣席上转,花岫雪前朝。仪凤谐清曲,回鸾应雅声。非君一愿重,谁赏素腰轻……非君一愿重,谁赏素腰轻。”
顾喜微微吃惊,这男子竟然能唱出数种不同风格的声音。
这时周围安静了许多,顾喜眯眸望向坐在远处高座上的皇上,只见皇上已然撑起下巴望向那台中奏唱的蒙面男伎。
台上八个舞者提裙下台,在场中翩然起舞。
那琴声又一转,那男伎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快的拨动,曲调高扬,舞女们旋转跳跃。
这时只见,那戴着纯白面具的男子,一个飞身至八个舞女中间,与那八女一起舞动。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他身姿灵动如鱼,此舞曲的编排独特脱俗,旁观的大人们纷纷击掌称赞,这时烟花再度燃起,宫宴上的百官又开始议论起来,如同方才的安静只持续了一瞬一般。
有宫人上前来传菜斟酒,一时热闹非凡——
顾喜扬起头饮酒之时,只听到身旁一阵环佩叮铃之声,他妖冶邪肆的目微眯起,余光望向来人。
只见那女子站在他身前,女子身旁的女官咳了一身,讥笑道,“没想到啊,顾大人今日竟来参加上元宫宴了。”
顾喜站起来,未曾理会说话的女子,而是微低头对着女子身后那貌美若花的女子,淡声道“臣参见十公主,十公主千岁。”
旁人都听得出他的语气干巴巴的,明显是应付。
十公主也不闹,“李蓉,赏顾大人一叠无花果。”
顾喜低着头,厌恶地皱眉,十公主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别人误会,觉得他和这荒淫的公主有什么。
旁的清流臣子,但凡年轻些个的,避这公主如蛇蝎,自然是都怕这公主找上他们。
他最烦的事,还是发生了。
十公主说完就朝着皇族那边的高位走去,这十公主来得最晚,太皇太后佯作生气骂了她一下,又吩咐她坐下。
女官李蓉奉了公主的命端了一碟无花果来,顾喜周围坐着的大人都用怪异又复杂的眼神看着顾喜。
顾喜面色很难看,却一字未语。
这短短一幕,自然也不会逃过旭云荒的眼,他微眯起星目,目光阴鸷。
顾长乐莫非也是他妹子旭冉的裙下之臣?旭云荒皱起剑眉,不知怎么心头微怒。
正这时,趁着皇上分神,那场中的舞女们不知何时已舞至离皇座仅有几十步远的地方,而这时乐伎部的奏乐声却变得非常和缓,和缓到顾喜微抬眸望向场中。
顾喜精通音律,是故才有这一眼,而他这时一瞧,从他的这个位置正好瞧见那八名舞女掩护之下的男伎那白袖之中闪过的一道白光。
他恍然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身体已不由自主的站起来。
他几乎是看着那蒙面的男伎拔出袖中剑朝着高座上的帝王刺过去。
“护驾……”顾喜若是日后知道自己是第一个喊“护驾”的恐怕会给自己一巴掌,他是真的傻了,大概是被吓傻了,他合该让那刺客把云荒帝给刺死才对。
因为旭云荒本就注意着顾喜,自然是看到顾喜站起,又听到他喊“护驾”,那云荒帝眉都不曾动一下,一个拂袖间,十分强大的内力朝着那男伎袭去。
不亏是皇室,太皇太后还有公主看到那剑光,只是躲闪了一下,也未曾惊呼出声。
这时守护在皇上身前的御前的两个侍卫快速拔剑相抵。
把八个舞女拔剑上前抵御侍卫。
这八女拔剑之时,那些百官才反应过来是此刻,这时殿中才爆出惊呼声。
那男伎可不是吃素的,很快就绕开御前侍卫,直奔皇上。
旭云荒身子一偏躲过他一击,眯眸之间,以运起了灵力,蓄力一掌击向那男伎。
这南极明显是有备而来,今日虽说是上元宫宴,但炎国两大猛将皆未办君侧,狂仇去塞北驻边,禾析被圣上放假在家中思过,今日这日子选得极好。
再看那台中八女和侍卫打作一团,乐伎部奏乐的百人中,有十几人也取出暗藏的武器跳了出来。
“保护皇上!”
“保护皇上!”
这时大臣们已喊出声来。
王杳见状,飞身上前,他拦下这群乐伎,大内侍卫们也成队赶至。
奈何这群人是训练有素的,内修颇高。
大内侍卫们一进场只能先将太皇太后还有公主、那些大臣女眷们先转移,再行解决这些此刺客。
那一方八个舞女拖住了两个御前侍卫,皇上与那男伎已过手十几招,而且皇上明显处于劣势。
那蒙面男伎内修极高,顾喜估计约有百年内修,可这男子又看着十分年轻。
顾喜都有些佩服这男伎了,如此周密的布置,是准备了很久很久吧。
这狗皇帝仇人不少,活该被人行刺。
那些大内侍卫将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几个公主转移走,将大臣们送出去后,便开始朝着那些缠斗的舞女和乐伎们射箭,那群舞女水袖一舞,数道舞道之灵,将那些箭支震飞。
见皇上明显处于下风,王杳想分出神来帮皇上,却又被那几个乐伎纠缠住。
王杳一身闷哼,运起玄道之灵,将这些人震开数米。
顾喜一眯眸,余光望向那高位上被白衣男伎追杀的微有些狼狈的帝王——
救,还是不救。
救——是因为这毕竟是皇宫,这些刺客虽个人能力强,但皇宫大内侍卫众多,况且还有国师王杳在,王杳不会让他们伤到狗皇帝,这些刺客很快会被拖死。他若是聪明,应该趁着王杳将这些人处决掉后转头去救皇上之前,抢在这之前救那狗皇帝,博得皇帝的好感?
不救……是真想看着狗皇帝被人给刺死,想想都觉得爽快。
顾喜眯眸之间,人已踏地飞身上前,双掌一运气,一掌合纵,一掌连横——
华胥鬼谷,是鬼谷一派分枝,承袭鬼谷精义,所修之道名曰“制衡”。
顾喜双掌一抬,直直朝着那白衣男伎射去——
他心知他打不过这男伎,出来也只是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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