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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举法。</p>

简单且原始的计算办法,在庞大的数据支撑下,计算出无数的可能,并从无数的可能里,推断出对我们最有利的事态走向。”</p>

众者冰冷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情绪上的起伏,伯洛戈觉得它是在哀叹。</p>

“众者会记住她的牺牲。”</p>

略带伤感的沉默在黑夜星空下蔓延,伯洛戈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惶恐又兴奋,敬畏又感到悲伤。</p>

众者说的没错,只要有足够的信息,一切未知都是可以推算出来的,就像时轴乱序时那样,不断的时间回溯,直到打出最完美的结局。</p>

“伯洛戈·拉撒路职员,你超出了众者的预计。”</p>

众者突然开口道,“你的变数偏差值很高,但仍在控制之内,按照众者的计算,你我的见面本该发生在你晋升为负权者之后。”</p>

“为什么是负权者之后?”</p>

“《荣光牺牲》的签约条件之一,便是目标抵达负权者阶位。因你债务人的身份,你不符合签约条件,但你有资格了解这些。”</p>

众者继续说道,“在你那敏锐且警惕的思维下,你将这一切提前了。”</p>

伯洛戈屏息了几秒,随后长长叹息了起来。</p>

“听起来真可怕啊……有人拒绝吗?”</p>

“有,但很少。”</p>

“如果他们拒绝了会怎么样?”</p>

“通常他们不会直接拒绝,而是众者在审核的过程中,发觉对方没有完全牺牲的信念,故而将其淘汰,而那些通过审核的人,都将认同这一牺牲。”</p>

“签下契约吗?”</p>

“众者的底层逻辑之一,是避免魔鬼的干扰,为此《荣光牺牲》只是普通的协议而已,没有契约学派凝华者为见证人,只是普通的签字,普通的信念,以及普通的联系。”</p>

众者发出了滚滚雷音。</p>

“有时候,并不需要沉重的血契,人类同样能团结起来。”</p>

伯洛戈再次沉默了下来,诸多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眼底转瞬即逝,有时候他愤怒不已,有时候他倍感迷茫、感伤。</p>

“这样的解答你满意吗?”</p>

伯洛戈沉重地点头,他没什么好说的了。</p>

众者利用庞大的数据进行穷举法,推演出事态的无数个走向的可能,并从这众多的可能里找出对自身利益最大化的一个。</p>

在众者的内部,出现这些重大抉择时,它则会唤醒历任局长的虚拟人格,通过他们的逻辑方式进行讨论、投票,再由耐萨尼尔去执行。</p>

为了避免魔鬼的干扰,整个颠倒厅堂完全自成一体,即便众者对伯洛戈解释了这么多,他仍觉得这个空间藏着诸多的秘密,那是秩序局在漫长时光内的可怕积累。</p>

伯洛戈想到了什么,“但……我还有一个问题。”</p>

“说。”</p>

“众者如此重要,是秩序局的核心,为什么会如此在意我呢?”伯洛戈不解,“只因我对决策室产生质疑,便向我展露这一切?我想应该有其他人也会产生类似的质疑感吧,那他们呢?他们也会和我一样吗?”</p>

“不,只有你是特例。”</p>

“我为什么是特例?”</p>

“因为秩序局需要你,”众者注意到了伯洛戈一直遗漏的一点,“伯洛戈,你还没意识到吗?”</p>

“选择收容的人,选择释放你的人,选择令你成长的人,选择让你继承霸主·锡林力量的人……他们都在众者之中。</p>

是众者,是历任局长选择了你,所以你是独特的。”</p>

伯洛戈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是在面对一头怪诞畸形的血肉,而是数不清的牺牲者,他们跨过时间与空间望向自己,沉重的压力像砖石般砸在他的身上。</p>

压抑又亢奋,兴奋与恐惧一并颤抖。</p>

伯洛戈低声抱怨着自己,怎么会忘记如此重要的事,自己像是活在故事中的人,每一步都被作者写好了桥段,只待自己跟随着路径,走向那既定的结局。</p>

“我没什么疑问了。”</p>

伯洛戈深呼吸,仰起头。</p>

“好的。”</p>

众者缓慢地挪入黑暗里,消失不见,伯洛戈看不见那如小山高的身影了,但他仍在黑暗里听闻那机械运转的嗡嗡声。</p>

牺牲者们的思绪连接在了一起,变成一台无穷算力的机器,思考着之后的未来。</p>

耐萨尼尔引领着伯洛戈离开,两人踩在光铸的阶梯上,朝着天穹之下走去。</p>

伯洛戈猜众者所处的空间才是真正的封闭区域,以往耐萨尼尔完全可以调动垦室,在各个区域间穿梭,但唯有在这,他需要先走向长阶,才能送伯洛戈离开。</p>

看着前方那道沉默的身影,伯洛戈开口问道,“你之后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吗?”</p>

“会的。”</p>

耐萨尼尔头也不回地说道。</p>

“你会害怕吗?”伯洛戈说,“还没有死,就已经知道自己死后是副什么样子了,这应该很糟吧。”</p>

“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要不是还没有勇气下定决心,我甚至现在就想钻进去。”</p>

“为什么?”</p>

“因为我爱的人也在里面……她实际上已经不在了,但如果能触摸到她的幻想,也算是份不错的慰藉。”</p>

伯洛戈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没想到副局长居然有这样柔情的一面。</p>

“意外吗?”</p>

“有点。”</p>

耐萨尼尔自顾自地笑起来了,“我才该意外啊,伯洛戈。”</p>

“为什么?”</p>

“和你对比起来,我这才算是正常人的一生,不是吗?”</p>

耐萨尼尔回过头,望着伯洛戈,“你看起来比之前棒多了。”</p>

他继续前进,“希望你变得更好些。”</p>

伯洛戈听不懂耐萨尼尔的话,众者透露的信息已经快冲昏了伯洛戈的头脑,眼下他没精力去思考别的事了。</p>

现在伯洛戈只想回到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自己会思考一段时间,也可能会在疲惫里入睡。</p>

总之,伯洛戈想休息一下,他太累了,有太多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p>

两人沿着螺旋的光铸长阶一路向下,黄金的大地上,无数耸立的身影仰望着他们,像是跪拜在尘土上的凡人,祈求着天使们的降临。</p>

他们期待着某人,准备着某事,等待着狂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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