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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出征这日,纸鸢亲眼看着浩浩荡荡的魔兵出了城门,才寻到裴娇。
“裴姑娘,我方才看见有一贼人在你寝宫附近转悠,我想去追,却只扯下了他的袖摆。”
说罢,她便将袖摆展开在裴娇面前。
裴娇目光移至那抹袖摆之时,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一道血红的上古符文,与道诚真人袖摆上的字样一模一样。
她在魔域西镜的时候,除了为宁长旭卖命,也暗中拜托荣华富贵去调查过这枚上古符文。
据荣华所说,这枚符文于上古典籍中所代表的是一种凶兽,名为玄阴鸾鸟。
玄阴鸾鸟,以幼童为食,乃是上古魔神的坐骑。
随着大荒神女牺牲自己封印魔神,此凶兽也跟着销声匿迹。
但是至上古至今,仍有一群人誓死追随着魔神,他们暗暗组成一股名为玄阴宫的势力,想要复活魔神,颠覆界。
这股势力极为神秘,隐藏在正派魔域之中,他们或是袖口缝着代表着玄阴鸾鸟的符文,或是背部纹着玄阴鸾鸟的画像,都是极为疯狂的魔神追随者。
道诚真人便是玄阴宫的一员。
裴娇捏紧手中的绣着玄阴鸾鸟的衣角,“他往哪里逃了?”
纸鸢见她这反应,知道多半是成了,语气明显兴奋了许多,“似乎是朝着行宫的南门那头去了,人还没走多远呢。”
正当她心里冷笑之时,裴娇忽而看向她。
她没了往日温柔亲和的笑容,只是淡声道“这群人不简单,我劝你最好莫要和他们沾上半分关系,回头是岸,好自为之。”
说罢,她便不再多言,匆匆回殿内交代了乌若几句。
不等乌若回答,便像阵风似的离开了院内,徒留一地散落的紫藤花瓣。
纸鸢呆呆地立在原地,想起最后裴娇看她的眼神与不似以往柔和的话语。
恍若她的一切心思都在她面前无从遁形,心中莫名泛起莫名的失落和惊慌。
难道,难道她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怀好意。
回想起自己来到长华宫,确实处处碰壁,表面风光无限,实则不知受了多少排挤和冷落。
唯一对自己展露真正笑颜的,便是这位一直被她视为竞争者的裴宁。
可是现在……她却要害了她。
半晌过后,纸鸢摇了摇头。
对不起了裴宁。
要怪,就怪这吃人的魔域,若是不往上爬,明日死的就是她自己。
·
裴娇追着那人的踪迹,发觉此人对行宫内的地势极为透彻了。
甚至明白西边出口此时此刻守卫薄弱。
心中却越发明了,这是一个陷阱。
想必道诚真人已经知道她发现了他的秘密,也知道了蓬莱洲她取回融雪珠的事情,想要杀她灭口。
顾景尧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她和乌若说过,等他回来便告知他一切。
这虽然是陷阱,却也是收获与机遇并存的。
这些日子她从未放弃练剑,有了融雪珠的帮助,服用红参之后修为也涨了一大截,所以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那人修为极高,裴娇追到西宫门时发觉那儿的守卫躺了一片,无一幸存。
她心中更为谨慎,西宫附近乃是魔域南镜内最为繁华的花柳街市,他尚且未能找到机会将她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引去。
魔域风俗更为开放,街上也多卖艺的花楼女子,衣香鬓影,光华流转。
裴娇于人群中穿梭,瞧见那人的身影消失于一片色彩斑斓的花伞之后……
·
纸鸢料到裴娇会让乌若禀报魔君,她自然不能让乌若坏了她的好事。
有了那神秘人给她的法宝,加上合欢宗的魅术,便能暂且让乌若失去神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直到傍晚,魔君率兵归来。
纸鸢特意使上了苦肉计,划伤了自己的腕部,这才哭哭啼啼地前去“负荆请罪”。
“魔君,魔君——都是奴的错,奴眼睁睁地看着裴姑娘同一潜入宫内的男子走了,想去挽留之时。”
“那男子划伤了奴,裴姑娘还说……还说这与奴无关,叫奴好自为之……”
她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垂怜,“奴没能留住裴姑娘,奴罪该万死——”
纸鸢垂眸哭泣时,长睫掩住眼底暗色。
她就不信了,魔君再宠爱她,得知她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跟着别人跑了,还能不动怒?
若是裴宁被那人杀了,那么她的目的也达到了,若是没有……那便等着魔君回来收拾她吧。
而她也能借此机会,获得魔君的信任,而替代那个女人在魔君心中的位置,便指日可待了。
顾景尧身后一身血腥气的将领见美人垂泪都心生不忍,暗叹那姓裴的女人当真不知好歹。
早早听闻她不老实,没想到此番又故技重施,难道以为魔君每次都会包容她么?
鬿雀更是抱着胸冷眼旁观,她特意在今日撤走了西宫守门的鬼车,就是为了让这一人露出马脚。
果然,她们都上钩了,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这两个影响魔君的女人都除去。
他们各怀心思,却忽觉空气瞬时冷凝下来。
这才惊恐地发觉身前的魔君周遭散发出浓郁的煞气,他的影子在黄昏的剪影中显得飘忽狰狞。
下一刻,长华宫的天空之上阴云密布,庞大的威压瞬时笼罩而来,远处的枯树从中飞出无数逃命的寒鸦。
黄昏逐渐染上一层沉郁的血色,众人纷纷被震的倒地不起,纸鸢更是吐出一口血来。
她错愕至极,如坠冰窖,瑟瑟发抖地望着那居高临下的青年眼中划过一抹猩红的光。
他的语气渗透着麻木的冷漠与阴鸷“你确实罪该万死。”
他侧过头,眼神瞥过鬿雀,冷声道,“还有你们这群废物,竟让那种脏东西进了本君的地方。”
鬿雀强撑着威压,浑身哆嗦着,她料到了魔君会发火,只是没想到矛头却指向了自己。
鬿雀深知魔君本性,自然不会傻到去亲自对裴娇对手。
她前一秒还在为自己的借刀杀人欣喜,下一刻却被难逃威压。
这一日长华宫内恍若炼狱,因玩忽职守的侍卫们无一幸免,鬿雀更是因失职被斩断羽翼打回原形。
鬿雀失了羽翼痛苦地嘶吼,若不是烛龙拼死替她扛着魔君的威压,怕是早已魂飞魄散。
也正是魔域南镜正值用人之际,鬿雀和烛龙才堪堪保留了性命。
殷红的血蔓延至黄金台下,众人以性命的代价才得出一个铭刻于心的教训——
没有裴姑娘的长华宫,便是修罗地狱。
·
正在追人的裴娇显然不知如今的自己的行踪关乎着许多人的性命。
她正专心地追踪着那个人,他生得普通,属于一丢进人群就找不着的类型。
裴娇飞快地穿梭在人群中,越过商铺时与他交手,他显然也没想到裴娇的修为竟还能与他不相上下,一时之间没能摆脱裴娇的追逐。
终于,他似是不耐,停在一座断桥前,准备与裴娇来个决断。
他自暗处甩出一道鹰爪勾,冷声道,“谁叫你多管你闲事,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要怨就怨顾景尧那个疯子,他不仅不配合我们的计划,还害得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差点化为飞灰,记住了,是他害死你的!”
裴娇仰面避过鹰爪勾,随后拔剑朝他袭去。
此人身法诡谲,她担心他会借此逃脱,所以不躲不避,迎面而上。
电光火石之间,那闪着寒芒的鹰爪勾在离她尚有一指之距之时却僵直于原地。
裴娇有些讶异,抬眸之时却发觉那人胸口弥漫出一片血色,他瞪圆了眼看着自己,随后轰然倒下。
他的背部耸立着一抹散发着浓郁魔气的锋利扇骨,准确无误地销毁他的心脉。
一招毙命。
裴娇远远望见立于人群之中身披狐裘高高束起发的少年,他携着一身尚未褪去的戾气和血腥味,静静地望着她。
她未能看出他眼底的情绪,还在可惜顾景尧怎么出手得如此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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