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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宗震为弥补上次吕欣捅的娄子,约陆斐也来鹰空聚会,

视野旷阔的天台上,架上了老式的铁皮烤炉,红柳串的羊肉烤得滋滋冒油,升起缭绕的烟火。

铁炉旁的两人穿着松垮的t桖短裤,脚上套着人字拖。一人烤着串,另一个拿着不知从哪翻出来的蒲扇呼呼扇风。

井厝巷拆迁后,孙诩几人都分了套房,虽然不及宗震富硕,但也靠着房租衣食无忧,平日就在鹰空里打打零工。

天台围栏边,陆斐也背靠在长椅,修长的指尖捏着枚铁质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燃,漆黑狭长的眸子里映出微弱火焰。衬衫挺括,骨子里却透着股闲散的倦淡。

刚出炉的烤串上桌,孙诩搁下盘子,走到男人身旁打趣:“斐爷,看你穿这身还……还挺不习惯。”

他幼时发高烧落下个结巴毛病,过去没少被欺负,直到陆斐也搬来井厝巷才渐渐好转。

陆斐也徐徐抬眼,扯出寡淡的笑意:“怎么,跟你换?”

“您别消遣我,我……我可整不了这……这身行头。”孙诩忙着摆手。

铁炉旁,正当着烤串师傅的贾渊冒着头热汗转过头,夸张竖起个拇指:“多亏了斐爷,咱井厝巷也出了个文化人,还记得当初高考状元的红绸子在巷口挂了好几个月。”

宗震刚到天台就听见贾渊嘹亮的嗓门,把从冷窖抱来的那箱啤酒哐当放到地上,也加入了话茬。

“高考那几天斐爷都出门了,突然骑车回来拿东西。我以为他落了准考证,结果你们猜他拿的啥?”

“啥啊?”众人来了兴趣。

宗震后牙崩开一瓶啤酒,往桌上一撂:“他从枕头底下拿了个符。”

“啊,什么符?”

“菩提寺十块钱一个的。”

众人听罢,纷纷哄笑。

贾渊率先缓过来,说了句:“菩提寺的符保前程啊,不过斐爷也这么迷信?”

“努力好几年的事儿,谁不慌?”宗震挑着眉反问,“我看他回来,生怕他赶不上考试。”

陆斐也听着众人言语,浅笑着没搭话,眼盯着搭在上方的吊灯,光亮微弱,却有零星几只飞虫飘在周围。

其他人习惯了他的寡言,倒也不在意。

凳子摆好,贾渊端着剩下的烤串走来,几人围坐在桌旁推杯换盏,气氛还算不错。

吃了会儿串,宗震聊到了兴头上:“斐爷搬到井厝巷那年,是几岁来着?”

贾渊和孙诩还在晕乎乎地回忆,低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十岁。”

陆斐也放下酒杯,俯瞰着天台底下的灯红酒绿,是早已与当时大不同的井厝商业街。

“我记得斐爷刚来的时候,震哥觉得人家傲气非要去干架,结果愣是被揍服了。”贾渊笑着调侃。

宗震被人揭短,摸了摸额头:“我哪知道他学过散打啊,他跟陆叔来的时候穷得叮当响,偏还摆着公子哥的架势,看着多来气啊。”

孙诩已经喝了不少酒,通红着脸打了个酒嗝:“陆叔真……真是个混的,又喝又赌,生生把亲儿子往泥坑里拽。最后怎么着,给……给自己咒死了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四周瞬间陷入死寂,氛围骤降至冷淡,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陆良死的极不体面。

贾渊瞥了眼一言未发的陆斐也,片晌打起圆场:“诩子,喝多了啊,说话都没把门。”

孙诩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下子清醒不少,面色悻悻:“斐爷,我不……不是那个意思,我道……道歉。”

“不用,你说的没错。”陆斐也声音不咸不淡,双眼隐在朦胧夜色里,辨不分明。

下一秒,男人净白的指骨掸灭烟灰,举起面前的透明酒杯,直到啤酒灌进生涩的喉咙,才涌上阵微苦的回甘。

……

晚上十点,陆斐也回了佳宏新城。

闻到满身的烧烤味,他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端了杯水坐在落地窗前,手机收到宗震发来的消息——

「孙诩那小子喝多了,你没事儿吧。」

男人低眼打字:「没事儿。」

他说没事儿,就是真没事儿。

过了会儿,陆斐也看到断断续续的对面正在输入。

f:「有话就说。」

宗震:「那把你号借我玩两天?我找了个陪玩,你号段位高,借我双排冲冲段位。」

f:「两天?」

宗震:「昂,打上翡翠就收手。」

/

为感谢时萤帮忙,周五下班,梁榆在律所附近的日式烤肉店请时萤吃了顿饭。

时萤知道梁榆白天又请了半天假去处理梁思的案子,忍不住问起后续。

梁榆表示已经请了专职刑事的同学帮忙代理诉讼,又讲了讲王斌家的情况。

王斌在电子厂当监工,日夜班两头倒,老婆是原来同事,怀孕起就辞职在家。夫妻感情其实不算太好,经常争执。

时萤听完,再次想起王斌妻子昨天那番维护,不禁叹了口气。

梁榆夹起片烤肉道:“就王斌老婆那态度,有时候不是你想让人走出泥沼就走得出的。”

时萤知道梁榆的意思,王斌妻子对王斌不是没有怨恨,可是婚后辞职在家,没了经济能力,只能努力维护身为“顶梁柱”的王斌。

说白了,有些婚姻的本质只是抵抗风险的利益共同体。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家里没矿,我绝不赞成做全职主妇。把命运寄托在男人身上,太蠢了。”梁榆感慨完,又出于律师的严谨补充:“当然我只是不赞成,不是歧视全职主妇啊。”

时萤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认可全职主妇的付出,但客观上讲,只有女性拥有脱离男人的底气,发声才有力量,太多女性成为全职主妇和男人绑定,声音就会被弱化。”

言毕,发现梁榆停住动作紧盯向她,时萤突然局促起来。

“怎么了,榆姐?”

“平时真是小瞧你了。”

梁榆摇摇头,她一直觉得时萤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女孩子,这两天却有了改观。

“我想你应该有个挺厉害的母亲,还有个够开明的父亲。”梁榆给出判断。

时萤愣了下:“为什么这么说?”

“猜的,我有个朋友是做心理咨询的,跟他学了点皮毛。”

许是觉得对方说的颇为准确,时萤放下筷子,聚精会神地请梁榆继续分析。

“母亲给你树立了女性榜样,父亲给了你可靠包容的宠爱。你看着软绵绵的,心里却有撮小火苗,可惜要逼一逼才能出来。”

时萤听得晃神,消化完长舒一口气,觉得梁榆简直神了。

能在a大晋升教授,方茼的确是个极为强势的女性,时萤有时想,或许就是她骨子里有和方茼相像的部分,才会产生那些碰撞。

至于时呈甫,很长时间里,时萤都只能靠梦去回忆父亲的形象。但不可否认的是,时呈甫去世前,她的人生的确更加轻松。

时萤垂眼思考片晌:“榆姐,你那位做心理咨询的朋友比你还厉害吗?我可不可以找他做做咨询?”

她最近一直在考虑,是否应该通过心理咨询矫正自己恐惧亲密关系的心态。不仅是恋爱关系,还有与方茼的僵硬关系。

梁榆闻言点点头:“当然比我厉害,不过找他咨询的太多,都要排号。你要真感兴趣,回头我把你微信推给他,让他空闲了加你。”

/

许是吃饭时和梁榆聊得尽兴投入,回到家后,时萤觉得心情都明朗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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