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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予的宅邸中点着一盏小油灯。
灯火之下,宰予与公山不狃推杯换盏,两人的面上都盈着一层淡淡的酒晕。
谈到开心之处,公山不狃更是忍不住放声大笑,全然没了刚开始的拘谨与不自在。
他大笑着开口道。
“我本以为宰子这样的博学之士,恐怕会看不起我这样的粗鄙之人。但没想到您居然能敞开胸怀,与我对饮闲聊。
听您谈论那些上古的故事,讲述着各地的风土人情,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宰予笑着放下手中漆杯,开口道。
“我出身寒微,本是曲阜陋巷中的一个穷苦的读书人。而公山子您在那时,便已经贵为督管费邑的季氏重臣了。
论从政的资历,您比我更有经验。论年龄的长幼,您是受人尊敬的长者。论治理的能力,从费邑来的民众无不称赞您的贤能。
如今您在这三点上都远胜于我,却依然不嫌弃我的家舍鄙陋,愿意放下身段前来作客,我又哪里敢怠慢了您呢?”
公山不狃听到宰予如此吹捧他,笑意又浓重了几分。
“这些年来,鲁国的大夫,我不说全部认识,最起码也熟悉其中半数。但他们当中,能够像您这样礼遇士人的,却一个都没有。
从前我听说您能在数年之间,身居如此高位,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现在看来,那些都是对于您的诋毁之言。
像是您这样的君子,即便不能在鲁国得志,也迟早会在其他国家取得高位。能够任命您成为大夫,这不是您的幸运,而是鲁国的幸运啊!”
宰予听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开口问道。
“公山子过誉了。您的才能远在我之上,如果不是做了季氏的家臣,现在恐怕也已经获得大夫这样的爵位了。
只是……让我困惑的是,像是您这样的贤人,为何会选择去做季氏的家臣,而不是谋求公室的爵位呢?”
公山不狃醉眼朦胧,半眯着眼睛笑道。
“欸,也不能这么说。公室的爵位虽好,那也要能拿的到手再说。若是不能博得大夫这样的高位,做公室的寒士还不如做季氏的家臣呢。
不是人人都拥有宰子您这样出众的才能,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有阳子这样敢于提携后辈的执政者。
况且我年轻的时候,正是先君昭公在位的时候。昭公他常年流亡国外,因此国内政务皆由季平子代为决断。
国君都在外流亡了,还谈什么为公室效力。
难道我要追随昭公一起逃出鲁国吗?哈哈哈!!!”
宰予听到公山不狃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明白这家伙应该是彻底喝醉了。
于是,他便开始继续套起了话。
“可我听别人说,公山子您最开始在季氏,好像并不得志啊!后来是出现了什么转机,才使得您走到了今天这样的位置呢?”
公山不狃听到宰予居然对他过往的辉煌经历感兴趣,一时之间话匣子也打开了。
他追忆着过往,一口闷干了杯中酒水,便开始讲述起了他的发迹史。
“你应当知道,鲁国的公山氏、公鉏氏、公父氏、公何氏都是季氏的旁支,我们的先祖都是季氏的庶子,
所以我从生下来时,便已经是季氏的家臣了。我年轻时,唯好勇力,不喜读书,所以一直不被家中看重。
后来先君季平子看我有点力气,就命令我替他随扈,给他做护卫。
就是凭借着这层关系,慢慢的,我在季氏也开始有了些地位,主君偶尔也开始采纳我的意见。
不过我能做到费邑宰,还是因为替先君季平子治丧这件事。”
宰予端着酒杯故作惊奇道:“喔?您身为随扈护卫,为什么能参与到治丧这件事中来呢?”
公山不狃闻言得意道:“本来我的确不该参与治丧。只不过当年先君打算向东巡视季氏的领地,但到达房地的时候却突然发了急病,没等走到地方就死了。
当时陪同先君出巡的人当中,最受信任的有三人,一个是阳子,一个是我,另一人则是仲梁怀。
我们本想将先君的尸骨运回去安葬,但当时正值夏季,天气实在炎热,如果不及时安葬,尸体很快就要生出蛆虫了。
于是我们三人便决定先将先君安葬在这里,如果以后需要的话,再行迁坟之举。
当时阳子想要用玙璠(玉佩)给先君季平子陪葬,但仲梁怀却不同意。因为那块玙璠原本是先君鲁昭公的。
昭公因为常年不在国内,所以先君每每要代行国家事务时,都要佩戴那块玙璠以表示命令是出自国君之口。
仲梁怀当时说:‘步子改变了,佩戴的玉也要跟着改变。以前佩戴玙璠是为了代行君王的事务,现在人都死了,怎么能戴着玉下去陪葬呢?’
阳子当时听了很不高兴,于是就私下跑来问我。
我回答说:‘他这是为了主君的身后之名考虑,您有什么可怨恨的呢?’
阳子很赞赏我说的话,于是便没有用玙璠陪葬。
后来又因为我治丧有功,便在新君面前举荐我做了费邑宰。”
宰予听到这里,不由问道:“可为季平子治丧的不是三人吗?您做了费邑宰,阳子做家宰,那个仲梁怀如今在做什么呢?”
公山不狃一听见这个名字,顿时有些恼怒:“仲梁怀那个倨傲的小人,后来被我与阳子联手赶出鲁国了。”
宰予明知故问道:“喔?您为什么说他是小人呢?”
公山不狃打了个酒嗝,开口道:“先君季平子死后,我便做了费邑宰。主君在仲梁怀的陪同下前去奔丧,一行人路过费邑,我便在郊外设宴慰劳他们。
我去向主君进献酒水时,主君对我都是以礼相待。
可我向仲梁怀敬酒时,他居然自以为受到新君的器重,于是对我不尊敬,举手投足间尽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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