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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是什么?
当它得到释放,为所欲为时,能把一件稍懂法律常识便能理清的案子变的复杂无比。当它受制于平衡规则时,也能让一言九鼎的人不得不妥协媾和。当它被巧妙运用时,一个小镇的党委书记就成了这权力游戏的关键点。
严朝辉刀杀刘文超事件将要成为死局。对于六十二岁,即将退居二线的刘泽文而言,老来丧子的打击以使他疯狂。而他的对手严朝辉,为这一刻谋划良久,那一刀斩落的一刻,这个局面便已经无可逆转。现在,两张网,一张蠢蠢欲动,一张蓄势待发,一旦刘泽文的把柄露出来,正面冲突就会立即爆发,届时双方都将没有退路,只能拼个鱼死网破。
大战一触即发!
省委是无论如何都不想看见山南官场的两股力量之间的大战爆发的,和稀泥想办法媾和是省委的唯一选择。现在刘泽文将严朝辉控制在医院,省委已经决定强力介入,但政法委书记路正宽的态度一直暧昧,分明不愿意与刘泽文正面冲突。原则上,省委书记也不能干预正常的司法程序。尤其是在刘泽文已经近乎疯狂的情况下。即便是宋义,在做每个决定时都需要慎之又慎。
刘泽文将严朝辉控制在隔离病房,严朝辉则安之若素呆在隔离病房等着看事情一步步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省委不能坐视,便只有想办法寻找打破案情僵持的突破口。找出一个让双方闹不起来的理由。这个理由必须要让齐家能接受,还要让刘泽文不得不放弃通过诬蔑构陷的方式置严朝辉于死地的念头。
这个案子有不少目击证人,但都与死者关系密切,他们的证词混乱,前后矛盾之处颇多,明显缺乏说服力。案发的瞬间,宁红梅晕厥过去,并未看清全部过程。在录口供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说的。唯一的清晰并且富条理,准确将案情陈述出来的口供便只有许三笑。
省委大楼门前,许三笑目视着那大门里走出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满面春风来到自己面前。这人是个高个子,五官端正,卖相颇佳,一见面便先伸出手来,说:“你就是歇马镇的许三笑书记吧?我是张玉强,宋书记请你上去。”
果然是他。许三笑点点头,客气的:“第一次来,还要麻烦首长代为引见了。”
省委六楼小会议室,张玉强引着许三笑走进来。会议桌正中的位置坐着个中年男人,正在低头看文件。听到二人的脚步声,把手中的文件放下。张玉强说:“宋书记,许三笑到了。”
许三笑一眼便认出,这个长脸庞,浓眉斜飞,眼睛颇为有神的中年人正是省委书记宋义。一般人当此时刻肯定会紧张,但许三笑左道六重的修行毕竟不凡,这一刻许三娃子的心里并说不上多紧张,走到近前道:“宋书记,您好,我就是歇马镇党委书记许三笑,您麾下一名小兵。”
“麾下一名小兵?”宋义抬起头认真打量着许三笑,微笑道:“我看是一员小将还差不多。”招手道:“过来坐下说话,跟我说一说你是怎么把一个刚遭受天坑灾难,并且落后多年的小镇变成名声大噪的旅游区的?”
许三笑依言拉了把椅子坐到宋义对面,道:“这么点事情,连您都知道了。”
张玉强说:“我去给你们泡两杯茶。”
宋义点点头,“半个小时内,尽量不要打搅我们。”
许三笑坐在那儿,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心中颇为震惊。早就听说宋义是个时间观念极强的人,山南官场素有传说,宋义与人谈话的时间是根据对方的级别职务设定的。接见一般的厅级领导很少超过十五分钟,会见下边城市的市委书记时也就控制在二十分钟以内。如今却给了自己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超过了一些市委书记?想到这儿,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宋书记日理万机,时间宝贵,您有什么事只管问,我可不敢耽搁您这么长时间。”
领导给面子,自己却不能就觉着自己有这么大面子。许三笑连忙客气说道。
宋义和蔼一笑,说:“许三笑,你不要局促,你在歇马镇上干的很出色,我很满意。”微微一笑,又道:“我十六岁下乡参加工作,至今四十一年,这么长时间也就为你违背过一次组织原则,你没有辜负我的信任,我很高兴。”
一句很满意和一句很高兴,从省委书记口中说出,颇有些当年那句你办事我放心的味道。许三笑听的心花怒放,连忙谦虚表态:“首先我得感谢组织上对我的信任和培养,我的工作还有很多不足”
宋义哈哈大笑,摆手打断许三笑的话,道:“年纪不大,这耍嘴皮子的功夫却练的不坏嘛,不过我不喜欢听,干得好就是干得好,年轻人应该有当仁不让的劲头。”
许三笑赔笑道:“在您面前不敢造次,谦虚使人进步嘛。”
宋义指着许三笑道:“我看你是假敬畏,真装老实,年纪轻轻的,就有这样的心理素质,难怪能入得了我那世侄的眼。”
许三笑很清楚他说的世侄指的是谁,并不说破,道:“上次的事情,我还没向您表达谢意呢。”
宋义摆手道:“谢就不必了,我现在正有一件为难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要真想谢我,就替我出个主意。”
张玉强拿了茶叶过来,会议室里就有饮水机和杯子,泡了两杯茶放在二人面前,许三笑称谢,端起杯子假作喝茶,心里在迅速盘算,让宋义感到为难,却需要自己来出主意的事情还能有哪件?他没有明说,分明是在考验老子的政治敏感度嘛。我要怎么开口才能让他满意呢?是故意装糊涂继续谦虚,还是当仁不让当仁不让!许三笑脑中灵光一闪,已经有了主意。
许三笑说:“我本来是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的,不过既然宋书记这么说了,那我就说几句。”
宋义怪好笑的看着他,这小子真知道我有什么为难事?道:“你说说看。”
许三笑道:“严老师砍死刘泽文副书记的儿子这件事让省委很被动,今年是换届年,省委当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领导班子平稳过渡,他们这么闹下去,很可能会影响到稳定的大局。”
宋义眼睛一亮,流露出惊叹之意,鼓励的额首,示意许三笑继续说下去。
许三笑想了想,觉得有些话只能意会不能直言,就比如刘泽文的官途已经到站,前程无欲无求,老来丧子一心报仇,什么组织原则法律规定都不顾了这件事便不能诉诸出口。既要说明意思,还要婉转的表达出来,不能把这件事说的**裸刀光剑影。这可真是一个技术活儿。
思索了一下,说道:“刘副书记老来丧子,在这件事上,他现在有点钻牛角尖儿,认准了严老师是故意要杀他的儿子,案发当时我就在现场,严老师的做法绝对属于正当防卫行为。”
宋义插言道:“可我怎么听刑侦支队的同志说,那把杀人的刀并不是刘文超带进严家的?”
这不是颠倒黑白吗?许三笑愤慨想到,看来刘泽文已经有所动作,严老师的布局深刻,刘文超身边都安插了人,更何况是刘泽文?此时此刻,恐怕刘副书记那边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齐炼钢和赵振华。刘泽文已经开始妨碍司法调查,如果不能及时让他收手,很快齐家的力量就会动起来,一旦交锋,这件事就真的无可挽回了。难怪省委这么着急了断此事。
许三笑决定不再有所保留,直接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宋书记,我认为这件案子也许根本不需要深入侦查下去,我怀疑严老师在动手砍杀刘文超的时候,精神不出在正常状态中,所以我建议省委相关部门应该立即干预此案,对严老师进行精神疾病的鉴定,如果他的精神真有问题,这些所谓的调查取证是不是就可以立即终止了?”
宋义举杯喝茶,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严朝辉有病,他自己有没有察觉?”
许三笑道:“这一点医学鉴定可以证实,不过在鉴定之前,我想跟他见一面,进一步确定一下他的状态。”
宋义陷入沉思中。
许三笑坐在对面忐忑的看着。面前这位是执掌八千万人口大省的省委书记,在山南官场素来有深不可测之称。而自己只是个数千人口的小镇的党委书记,风云际会,得以在涉及到这么多领导的大事件中,扮演重要角色。但正如温世杰所说的,领导就是领导,炮灰就是炮灰,这场大戏本就不是自己这么一个镇党委书记该上台唱主角的。许三笑完全相信,今天这番话说过之后,不管结果如何,如果没有李燕她爸,自己的所谓政治前程肯定会化作浮云。
宋义终于表态,他对张玉强说:“你去找一下路正宽同志,把这个情况跟他说一下,让他安排许三笑去医院跟严朝辉单独见一面,你告诉路正宽,这是省委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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