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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皇上,傅侧妃肚中的皇孙已然保住。”

临近太医院的承德别馆之中,太医院院正满头大汗的从内室之中走出,朝昭武帝一拜,一句话安了站在外头众人的心,昭武帝面色稍晴,瑾妃也跟着长长的松了口气,“天佑我大秦天佑我大秦,公主被救了上来,小皇孙亦是无碍,皇上终于可以放心了。”

嬴华庭听闻此消息更是开心,却还是不放心道,“你所言当真?适才已然见了红!”

那太医连忙又向嬴华庭一拜,“下官怎敢欺瞒各位主子,事关皇室血脉,下官自然是慎之又慎,傅侧妃肚中皇孙已近三月,早前本就十分稳当,今夜……”

今夜傅凝为了何事闹成眼下这样大家都心知肚明,然而这太医却是不知道菡萏馆发生了何事的,可此刻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却分明发现了什么,嬴华庭眸光一凝,“怎么?你是看出了侧妃的身子有什么不妥?有话直说无妨!”

嬴华庭飒然一言,那太医便犹豫的看向昭武帝,昭武帝对着他点了点头,太医这才深吸口气道,“下官……下官发现今夜傅侧妃用了蟹粉,这蟹粉性寒凉,有活血祛瘀之功,对尚未足月的胎儿来说是大忌!按道理来说……宫宴之上不应出现这样的差错,傅侧妃不知因何气血不稳似是受了惊,可若是没有这蟹粉作怪,却是万万见不了红的!”

太医垂着眸子说完此话,满室众人都静了一静,一阵沉默之间,却是瑾妃当先噗通一声跪倒了昭武帝身前,口中急急道,“皇上,今夜夜宴之中却有一道龙凤呈祥用了蟹粉,可臣妾知道这蟹粉的厉害,早已吩咐忠亲王二人的席位之上不许用蟹粉,宫人摆宴更是臣妾千叮咛万嘱咐,却不知……却不知怎地……”

听见此话,昭武帝还未如何做声,嬴华庭已经第一个以不善的目光看向了苏瑾,嬴湛想了想,看着苏瑾也有几分不虞,沈苏姀和嬴纵一直站在一旁未出声,眼下一颗心却是猛地揪了起来,却见昭武帝不动声色的将瑾妃一把扶了起来,转眸看向全福,“从出事到现在菡萏馆那边只怕无人敢动,你带几个人去菡萏馆瞧瞧。”

全福是宫中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这期间厉害,当即便应声而去,昭武帝虽然将瑾妃扶了起来,眉宇之间却还是笼着两分沉凝之色,漠然片刻忽然道,“叫卫城进来。”

卫城做为禁卫军副统领,自早前出事之后便前来候命,一个小黄门闻言便出去传令,不多时卫城便铠甲锵锵的进了门,跪地抱拳,“末将参见皇上。”

昭武帝背靠着敞椅靠背,身子后仰双眸微眯,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莫测之意,卫城行礼完毕他并未言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今夜所有在菡萏馆侍候的宫人,除了各位主子身边的亲随之外,其余人等,全部处死,现在就去办。”

“父皇——”

狠令一下,众人皆默然,到底是嬴华庭忍不住的轻唤了一声,昭武帝手一抬止了她的话,又对卫城道,“今夜三公主坠湖,皆是这些人侍候不周,去吧。”

卫城自然没有想到皇帝的吩咐是这般,然而他到底是见过风浪的,只定了定神便沉稳的应了一声“是”走出了门去,卫城一走,整个外厅更是死一般的寂静,瑾妃站在昭武帝身侧,昭武帝下意识握着她的手,闭着眸子的面容之上忽然之间好似老了许多岁,他又默然一瞬才道,“今夜之事,不可外传,你们都不是外人,朕的意思你们当明白。”

为何处死宫人,自然是为了嬴华景那几句惊世骇俗的话,之事自古便是宫廷的大忌,昭武帝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儿生出如此下作的念头,见众人默不作声,昭武帝才又看向瑾妃,“三公主自今日开始禁足,无朕的命令不可踏出景阳宫宫门一步。”

苏瑾闻言当即点头算作知道,昭武帝呼出口气,又满面疲累的仰着脖子靠在了椅背之上,全福还未归,众人便也只能等着,外厅之中是万分压抑的静默,大抵等了一炷香的时辰之后全福才气喘吁吁的回来,进门行礼之后便道,“启禀皇上,奴才适才带人回去看了,如瑾妃娘娘所言,宴会之上的确有一份龙凤呈祥是不曾加过蟹粉的,只是……”

昭武帝坐直身子双眸微眯,“只是什么?”

全福犹豫一瞬,这才深吸口气道,“只是那份没有蟹粉的龙凤呈祥却是摆在……却是摆在秦王席位之上,当时试菜之人只试了菜品有没有毒,并不知会有这等岔子!”

昭武帝默然不语,瑾妃便道,“必定是底下宫人摆错了,本宫分明交代过她们不知道多少遍,却不想还是出了这等岔子,差点就害了傅侧妃!”

瑾妃满眸愠怒,全福却抬头看了一眼瑾妃摇了摇头,“娘娘误会了,并非是宫人摆错了,适才小人发现不妥就审问了今日掌膳的宫人,十多个人一起作证说当是忠亲王那一席上的是单独用一个食盒装着的,他们在摆的时候还特意的请御膳房的宫人来确定过,不可能摆错,若是一个人说也就罢了,十多个人的言辞竟是一致的……”

瑾妃一鄂,“若非宫人摆错了,难道还是旁人故意换了那龙凤呈祥不成?!”

瑾妃这话全然是下意识的说出来,此话一出她眉宇之间才有懊恼之色一闪,满是愧疚的转身看着昭武帝道,“皇上赎罪,臣妾……臣妾并非是那个意思!”

话音落定,昭武帝还未开口内室之中便有嬴珞走出,他面色黑沉双眸趋寒的看着瑾妃道,“瑾妃娘娘未曾说错,既然不是宫人的错,你便是有意者故意为之,这皇宫之中,必定有人不愿意看凝儿诞下小皇孙!这小皇孙牵扯甚多,也的确有这个可能!”

嬴珞此话掷地有声,再加上全福适才所言,几乎都能断定今日之事不是巧合,昭武帝微狭着的眸子里闪出两分暗光,却并未言语,这边厢沈苏姀和嬴纵都不约而同皱了皱眉,这所谓的牵扯甚多,最大的牵扯便是立储之争了,而今若说能和嬴珞争储的便也只有嬴纵,嬴珞此话虽然不曾点名,却已经暗暗指向了嬴纵!

嬴珞说完那话便走到了昭武帝身前,撩袍一跪道,“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这话,自然又是再说今日嬴华景那事了,昭武帝沉沉的看了嬴珞半晌,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今夜之事就此揭过,往后谁也不许再提起半句,傅凝肚里的孩子虽然已经保住,却还是不可大意,今夜你们留在宫里不必回府了,也免得再出什么岔子,明日再让太医问脉,若是确定无碍了,你便待后日再去忠勇军吧,至于今夜的膳食问题,让全福私底下好生查探,若是查明确实有人作乱,朕自然不会轻饶了去。”

昭武帝徐徐说完,自然是不愿再多提嬴华景之事,何况谁都看得出嬴珞并未犯错,因而昭武帝如此到也没有谁有异议,至于追查之事,明白人心底只怕都会怀疑嬴纵,可却又没有证据,昭武帝自然只有这般吩咐了,嬴珞听着并未表现出不满,只叩地谢恩,昭武帝见状便带着瑾妃朝门口走去,不出片刻便领着全福等人消失在了门口,嬴华庭便急急看向嬴珞,“哥哥,傅凝可醒了?我去瞧瞧她可好?”

嬴珞点点头,“已是醒了,你去吧。”

嬴华庭当即朝内室而去,这边厢丽嫔见此便知今夜之事已告一段落,当即拉着嬴湛走了,这厅中,自然只剩下了沈苏姀两人和嬴珞,嬴珞一身白衣本是儒雅出尘的,可此刻衣摆之上却沾着点点触目惊心的血迹,红白分明,叫人看的心中生寒,他转身看了看沈苏姀和嬴纵,素来从容的眸子里一片沉寂,什么也没说便朝内殿而去,沈苏姀眯了眯眸子本想追上前去,却被嬴纵一把拉了住,她转头疑惑的看着嬴纵,嬴纵只淡声道,“不是傅凝,也会是别的,我和他注定相争,又何须多做解释?天色晚了,我们先出宫。”

话音落定,嬴纵不由分说的将沈苏姀拉着走出了殿门。

王辇就停在不远处,眼下二人无需顾忌,嬴纵便直接把沈苏姀带上了王辇,甫一上王辇,沈苏姀便紧张的握住了嬴纵的手腕,她虽然医术不佳,可简单的凭脉息来感知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却还是做得来的,指尖一探,脉息果然缓慢无力,沈苏姀双眸一寒,顿时紧盯了他的眸子,“刚才你喝下的到底是什么?你早前分明告诫过我要远离那东西!”

嬴纵瞧着她这迫人的面容唇角一弯,和她紧张凌厉的容色相比,他则是要从容的多,抚了抚她的面颊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他避而不答,沈苏姀心底便更为紧张,“你分明知道,又何必乖乖喝下?!”

嬴纵一叹,唇角的笑意有些苦涩,“反正已经喝了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习惯了,何必逆了他的意呢,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我若乖乖喝下此物,母妃便会得赏……”

嬴纵说的十二分轻松,沈苏姀听着却心头蓦地一酸,咬了咬牙,看着他唇角若隐若现的笑意只觉心头一股子沉郁堵着,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去,忽的转过头,抬手便砸在了车壁之上,“砰”的一声重响,吓得在外驾车的容冽缰绳一紧,嬴纵紧张的一把抓过她的手,无奈的一叹,“你这是做什么,我说了无碍便是无碍,师尊知道我在宫中行走必定少不得要碰些不干净的东西,教我的武功强在内息经脉,这些东西,眼下早已伤不了我。”

他语声徐徐,说的十分肯定,无端让沈苏姀安心两分,可饶是如此,沈苏姀却总觉得不十分放心,想了想才道,“今夜皇上让忠亲王重掌忠勇军,又对你依旧是这样的态度,足见他心中必定已经有了主意,嬴纵,嬴策眼下在北边,若是你想,眼下便可以表明身份!今夜之事忠亲王心中只怕已经对你有所芥蒂,皇上又是站在他那边的,你的胜算并不高!”

沈苏姀语声极快,身子绷紧,足见她是十分认真的在说此事,嬴纵看着她这表情眉头一扬,想了想才摇头失笑,“哪怕不高,难道我会怕吗?”

沈苏姀眉头一簇略有几分无奈,紧握住他的手道,“并非是怕,只是漠北到底和君临离得太远,若是有个什么急变,哪里顾得过来,何况你本就出身正统!”

嬴纵定定看着她,忽然道,“你今夜似乎比别的时候都紧张。”

沈苏姀听闻此言顿时一鄂,这才发现自己说话的语声确实有些严正以待了,定了定神,她看着嬴纵的目光一时深重,“我的确紧张,我知道你势力不小,可皇上当政这样多年,你要和他斗必定占不到先机,我不想看你出任何岔子!”

嬴纵一叹揽她入怀,大手在她背脊之上游曳着安抚,“今夜发生的事的确十分不同寻常,可与你我却是无关的,皇家,从来都是肮脏阴诡之地,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你不必因为这些担心与我,至于他,他再厉害,到底已经老了。”

沈苏姀靠在他怀中眸色一片深沉,唇角几动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今夜这些事这样乱这样诡谲,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关联也牵扯不大,可是沈苏姀知道,这其中必定有苏瑾出力,如她所言,现在的她根本不愿看到嬴氏子孙简简单单的死去,兄妹这样的丑事生在大秦皇室,岂非是她喜闻乐见的?而她要做的必定还不止于此,下一个是谁她更不确定,可苏瑾分明对她说过,叫她莫要假戏真做将来自家人伤了自家人,她可以肯定,苏瑾绝不会放过嬴纵!不仅是嬴纵,便是嬴华庭她亦不会放过,苏阀的仇太大,苏阀的痛太彻骨,不看着整个大秦皇室乱翻了天,不看着天家丑恶尽显,她怎能甘心?!

五年之前沈苏姀初入君临之时不是也想着将苏阀的痛苦尽数还给那几阀,可她彼时还不知昭武帝的狠心,到了如今,旁人她可以不顾,嬴华景和嬴纵却委实让她为难!

“今夜瑾妃虽然未行事,可她这宴会果真不算是好宴,无论她在这两件事之中有没有起作用,你往后几日都莫要再进宫去,大婚将至,你安心待嫁便可,其余诸事自有我。”

嬴纵说完,沈苏姀伏在他胸前却只有苦笑,她怎么能安心待嫁,不知道苏瑾什么时候身份就会暴露,不知道嬴华庭和嬴纵什么时候就会成为苏瑾的目标,这样的境况之下,她便是连个安心的觉都是睡不好的,或许根本等不到大婚苏瑾就会做点什么……

“我自然会安心待嫁,你……亦要小心谨慎为上。”

沈苏姀如此接一句,心底却知道这话根本半分作用都起不到,可她偏偏就是在这样一个位置,又哪里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心中正满是沉郁,嬴纵已揽着她的腰身问,“眼看着快要大婚,可你身边没几个亲人,不若将你早前那位师兄寻来?他应当是知晓你一切的吧。”

沈苏姀闻言心底滑过一丝异样,自然是不曾想到嬴纵会起这个念头,想了想方才道,“师兄乃是宗门中人,身份并不好曝光,还是算了吧,他的确知晓我的一切,这几年亦是他在暗中助力与我,眼下他人已回君临。”

嬴纵点点头,“他来君临可是专门为了助你?”

从前沈苏姀以为孟南柯来君临是为了专门助她,可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她自然不会再如此天真,沈苏姀摇摇头,“师兄性情洒脱,喜爱四处云游,随便在哪里住个三五年也是有的,倒也不全是为了助我,倒是我那学堂全赖他照看!”

话至此,嬴纵便不再多问,马车一路朝秦王府而去,二人相携入府自去歇下不提,却说昭武帝从承德殿出来之后并未随着苏瑾回栖梧宫,反倒是自己回了天寰宫,大抵是今夜嬴华景的那几句话让他面上失光满心震怒,便是连瑾妃那处也不愿待了,瑾妃在分别的路口看着昭武帝的玉辇走远了才往栖梧宫去,甫一回宫便挥退了左右只带着凌霄一人入了内殿。

“你办事我自是放心的,只可惜傅凝肚中的孩子活了下来,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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