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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一过,盛夏便开始一点点的远去,至八月下旬,宫中已经开始准备秋猎的诸多事宜,天气渐凉,沈苏姀在临湖的偏厅之中刺绣之时便不得不被香书和香词逼着加了一件薄衫,嬴纵陪着她过了中元节方才离开沈府,至今日已经是六日之后,朝中既然在准备秋猎,那自然是少不了他的,沈苏姀这几日日日留在府中,倒也还算安闲,只在中间见过那独自回门的将军夫人一回,沈菀萝依旧还是从前那般沉静温婉的气韵,倒是看得沈苏姀放心不少。
只因为西岐驰之死,卫尉营又被加了重任,据闻申屠孤归府时间甚少,沈苏姀以为沈菀萝面上或多或少会有那么几分暗色,却不想倒是出乎她所料,相比之下,还留在府中的六姑娘更叫人头疼些,日日往宫中跑不算,在钱银花销上更是没有节制,沈苏姀对此人不欲多管,只准了账房上的请,将和七姑娘的嫁妆等同拨给六姑娘,随她花去吧。
沈苏姀这日起的十分之早,刚用完早膳香词便来报,“主子,一切顺利。”
沈苏姀点了点头,稍微歇了歇便去了偏厅,看了看窗外一点点攀升的日头,她知道嬴纵就快来了,沈苏姀抿着唇愣了一会儿,总觉得今日或许会发生点什么。
沈苏姀等着的是嬴纵,可绝没想到在嬴纵之前竟然当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而素来对沈苏姀忠心耿耿的香书更是喜笑颜开的领着这位不速之客入了伽南馆的正厅,口中道,“侯爷,孟先生来看您啦,孟先生第一次来咱们府中呢……”
正在刺绣的沈苏姀手一滑,针尖刺破了指尖的螺纹,虽然未曾流血,却到底有些疼,她定了定神放下针线,起身走向主榻道,“请孟先生进来。”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沈苏姀转过身一看,一身青衫的孟南柯已经带着两份薄笑站在了偏厅门口,还是那副清雅出于世外的模样,“不请自来,不知能不能讨杯茶喝呢?”
沈苏姀弯唇,“有新的雨前龙井,不过或许比不上忠亲王府。”
孟南柯闻言淡笑不语的上前来落座,眸光在这屋子里一扫继而看到了窗边摆着的绣架,巨大的绣架之上云霓锦灿红夺目,直看得他微微眯了眸子,沈苏姀为二人沏好了茶,挥手屏退了香书等人,这才看向孟南柯,“今日怎会有兴致来沈府?”
孟南柯看着那茶汤一笑,“你不去见我,我自然只好来访你了。”
沈苏姀抿唇不语,孟南柯看着她苦笑一瞬,“小苏,看起来你当真是再不信我了。”
沈苏姀不置可否的饮茶,孟南柯扫了那绣架一眼道,“我来沈府之时得知昨夜君临之中兵部的几位官员不知怎地毙命于府中,刑部派去的人已将此事压了下来,小苏,我以为继西岐驰之后你的手段应当不止于此,现在看来,西岐驰之死已经是你最后的手段了?”
沈苏姀狭眸看着孟南柯,“我让你失望了?怎么,你希望我让这君临城血流成河?亦或者,你希望我冲到那崇政殿去取了昭武帝性命而后你就可以扶持忠亲王上位成为开国功臣振兴孟阀?师兄,若你希望如此,那我真是要抱歉了,我的仇怨我不敢忘,你的那一份前尘往事,我从前不知晓,眼下亦不十分清楚。”
孟南柯眉头一挑,看着沈苏姀的目光带上了两分深思,沈苏姀蹙着眉,眼底深处笼着两分不虞和克制,孟南柯一笑,“小苏,你果然不出我所料。”
沈苏姀素来知道这位师兄最会谋算人心,听着这话半分表情也无,便见孟南柯叹道,“小苏,我说过,我从未有利用你之意,我知道你的心性,心中又何尝不是对昭武帝抱着两分希望的?然而这希望到底还是变成了绝望,这两年你苦苦筹谋,我又何尝不是在等个结果,事实证明我们还是太过天真,我看的明白,我本以为你也能看得明白,千算万算不曾算到你对秦王的心思,失望,倒真是有那么一点的,这几日虽然未见你,可瞧着你这行事我也明白几分,西岐驰之死那般张狂,是你含怒所为,昨夜死的人却又都是悄无声息,你便当真只是为苏阀索命报仇而已,小苏,你爱嬴纵,你要为了他放过皇帝。”
沈苏姀闻言指尖一颤,正欲反驳,孟南柯已经抬手止了她的话,“你不必解释,从前你虽然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可为人处世的的心思却简单,后来你虽然有些长进,可我和你师出同门又有这么多年的相处,却还不至于看不明白你,小苏,我只问你,你当真甘心吗?”
沈苏姀落在桌案上的手缓缓收入袖中,唇角越抿越紧几乎成一道锋利的直线,孟南柯看着她这表情微微一叹,眼底闪过两分不忍,到底是摇摇头,“罢了,这些年你本就苦的很,今日我这样问倒是有些逼你的意思,小苏,你若打定了主意,我自然十分乐见。”
沈苏姀本来对孟南柯再不信任,可这几年孟南柯虽然瞒了她他的身世目的,对她却当真十分尽心尽力,她从前亦是对他十分倚仗的,今日这几句话虽有些犀利,可不能不说他当真看明白了她,深吸口气,沈苏姀转眸看向窗外,“谁也逼不了我。”
孟南柯深深看她一瞬,“看来,你尚未打定主意。”
沈苏姀眉头微蹙抿唇不语,孟南柯看着那清冽的茶汤淡声道,“人都会遇到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的时候,其实根本不必自扰,因为老天爷或许早就注定了……”
沈苏姀眉头一挑,“这话是何意?”
孟南柯见她面色严肃不由得一笑,“小苏,你心中不信我,便是我说个明白你大抵也不会信,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沈苏姀唇角一抿,正要再问孟南柯却又道,“另外,我要扶持的人也并非是忠亲王。”
沈苏姀思绪被这话一带,眉头立刻一皱,“不是忠亲王?”
孟南柯点点头,“皇子们个个都身负帝家紫气,并非一定是忠亲王的。”
沈苏姀眸光一凛,“不是忠亲王,难道你还念着嬴策?你既然能观天象断命格,自然知道嬴策被流放至北边军中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君临,那他……”
“嬴策并非昭武帝亲生子,或许能阻秦王之路,却难成大器。”孟南柯断了沈苏姀的猜测,摇了摇头道,“你适才猜我要借着从龙之功重振孟阀之势,这般猜测却是错了,孟阀和苏阀,包括窦阀申屠西岐在内,有哪一个不是毁于权利政治,我看的明白,又岂会费心费力重振孟阀为人臣为人奴仆最后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虽然看的明白,只是我和你一样,身负重担多年,不做点什么怎能甘心?”
沈苏姀并不惊讶孟南柯知道嬴策的身世,看了孟南柯一瞬道,“你为何不能相助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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