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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春分的锅铲险些掉地上,无奈地闭上眼睛,暗暗运气,转向他“邵耀宗,你是会变,还是能上安东买一个?”

不能变不能买更不能生。

邵耀宗“到时候该忘了。”

“忘不了呢?虚岁五岁,记事了。”

邵耀宗不禁问“那你说怎么办?”

杜春分事不关己的摇摇头“又不是我要分开。谁想分开谁想办法。”

邵耀宗忍不住打量她。

杜春分不喜欢那种运动,疼的要死。巴不得一直这么下去。

邵耀宗见她脸和耳朵不带红的,很怀疑,“甜儿和小美是你生的吗?别是抱养的。”

“你说呢?”

甜儿和小美就是小一号杜春分。

邵耀宗不想承认都不行。

“我们结婚有一年了吧?春分,你是不是没把我当你丈夫?”

杜春分笑了。

邵耀宗不能见她皮笑肉不笑,“很好笑?”

“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啊。出去一趟,不但学会跟蔡营长说谎,还知道用激将法?邵耀宗,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跟我耍心眼,你还有得练。“

邵耀宗略微不自在,“人家陈月娥要听孔营长这样说,肯定,肯定,那样。”

“脱掉裤子就干?”杜春分问。

邵耀宗张口结舌,不敢置信地看她,“你,是女人吗?”

杜春分“你肯定希望我说,要不你验验?”

“我,我没有,别乱说!”邵耀宗的脸色爆红。

杜春分挑眉“你脸红什么劲儿?”

邵耀宗张了张口,不能说听到“验验”两个字他想入非非。不然杜春分不是挤兑他,就是拉他去卧室。

“没见过你这种女人。”惹不起他还躲不起。

杜春分抓住他的胳膊。

邵耀宗哆嗦了一下。

杜春分险些笑呛着,“你可真是有贼心没贼胆。”一见他瞪眼,“错了,错了,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还不如上一句。”邵耀宗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杜春分把菜盆递给他。

邵耀宗的肚子咕噜一声,走出厨房就喊闺女回来吃饭。

只要不拆家,祸害家里的东西,杜春分才不管几个孩子怎么玩儿。

结果就是刚洗好的手又弄得脏兮兮。

邵耀宗边给她们洗手边抱怨,“我怕不是养了四个儿子!”

“儿子是啥呀?”甜儿问。

邵耀宗“男孩。你们是女孩,女儿,闺女。”

“爹为啥说我们是儿子?”甜儿还是不懂。

杜春分端着钢筋锅出来,道“因为男孩子皮。你们跟男孩子一样皮。”

“我们是男孩子。”甜儿立即接道。

邵耀宗的手僵住,无奈地看她一眼,拿起毛巾胡乱给她擦擦,“好了。”

“这里。”甜儿转过手背。

邵耀宗“在你衣服上蹭蹭。反正没少蹭。”

甜儿瞪大眼睛,又嫌她脏啊。

咋跟他娘一样啊。

甜儿自己擦擦,瞪他一眼,气咻咻去堂屋,看到她娘,也瞪一眼她。

杜春分把粥放她面前“我可没惹你。”

“爹跟你学坏啦。爹以前不说我脏。娘说,爹就说!”

杜春分“那我可真是个后娘。”

“你要变成后娘,我就,不帮你打酱油!”甜儿气势很凶地威胁。

小奶音说出来只能令人发笑。

吃饭的档口杜春分可不敢刺激她“好,我不当后娘。粥热,慢点喝。”窝头掰两半,往窝头里面夹一点蒜泥和鸡蛋才递给她。

四个孩子吃的一样,谁也不嘲笑谁,谁也不嫉妒谁。

和和睦睦,饭后背着军装改的小书包,手拉着手去学校。

年前杜春分还担心她们乱跑。

现在外面多一道大门,一团的人老实了,没有任何危险,杜春分连“别乱跑”三个字都懒得说。

杜春分见邵耀宗还不去,“这刚出事你不早点过去看着点?”

“不用。一团有政委和团长了。”

杜春分猛地转向他,“有啥?”

“暂代。副师长和参谋长。”邵耀宗补一句,“兼职不兼薪。他俩其实也不想干。虽然沈雪说一团除了一团长,也就政委有前途。不等于个个忠于党和人民。”

杜春分想起一月份那三个叛逃的,没特务撺掇,是听到常凯申那边招揽人才的广播生出的那种心思。

杜春分“他们怕无功还有过?”

邵耀宗点头“一团的事,干得好是我们部队应该的。因为事出在我们部队。没搞好就是他们能力不行。毕竟是副师长干团长的活。不是副团长干团长的活。”

杜春分心中忽然一动,“对,副团长呢?咋不让副团长暂代团长?”

邵耀宗小声说“他跟团长关系好。沈雪和一团长虽然都说他不知道。我估计等一团人心稳下来,他就得转业。你觉得沈雪奇怪,我觉得一团的风气不对劲,副团长整天跟他们在一起,不可能毫无察觉。”

杜春分“他是不是就算听到他们对部队不满,也觉得只是发发牢骚?”

“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邵耀宗即便想知道也不能问。再说,他对那些破事不感兴趣,也没打算刨根究底。

杜春分“那你去吧。我今天不用去太早,我刷吧。”

邵耀宗不认为今天有事,帮忙擦好桌子收拾好厨房才去。

然而到训练区就被赵政委弄走上课。

邵耀宗纳闷,该上课的不应该是一团的人吗。

赵政委见他奇怪,半真半假地糊弄他,今年再有全军比武,部队打算推荐他去。

他上过战场,敢打敢拼,会两下子,还上过军校,各方面都没短板。关键年轻力壮。

邵耀宗明白了,政委给他开小灶。

除了杜春分,没人给他开小灶。

赵政委给他讲人情世故,他还当赵政委希望他跟参加比武的军人搞好关系。

这事不能跟外人说。虽然只是开小灶,可都是赵政委的经验。说不定团长都羡慕他。

可憋着难受啊。

邵耀宗等孩子睡了,就把这事告诉杜春分。

来一年了,去年不开小灶,今年开小灶,还是杜局走后。

这个节骨眼,杜春分不想往杜局身上想都不行。

杜春分看到邵耀宗高兴的跟捡到宝一样,也没提醒他,你这是托了你“大哥”的福。

邵耀宗那个不会作假的心思,要知道这些,肯定没法静下心来学。

“机会难得,你可得好好珍惜。”

邵耀宗“我知道。”

杜春分微微摇头,你不知道。

邵耀宗不禁坐起来。

杜春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赵政委比你大二十岁吧?要搁老家算是老人吧?他说的很多都是半生积累的经验。那些书本上可没有。不是真心希望你好,你请他喝酒,他也是说一半留一半。”

邵耀宗躺下“我——我没想这么多。”

“以后多想想。”杜春分想到明天是周末,“明天还去不去?”

邵耀宗“不了。师长和政委说,本来应该给我放几天假。没法跟团长廖政委解释,所以假就不放了。周末正常休息。”

“你在家看着她们,我去看看河边有没有田螺。”

邵耀宗想想“下午再去。明天一觉睡到自然醒。”

“早上你做饭?”

几个孩子正长身体,饿不得。年龄太小,甜儿和小美饿了控制不了情绪,平平和安安饿了不敢闹,但一声不吭看着也可怜。

邵耀宗以前不懂,杜春分会告诉他。久而久之,仔细观察,邵耀宗不光知道这点,还知道孩子大概什么时候醒,早上能吃多少饭。

邵耀宗“还是粥和窝头就蒜泥鸡蛋?”

“你可以去副食厂看看。”

翌日,天蒙蒙,邵耀宗睁开眼睛就睡不着。

洗漱后把粥煮上,天亮起来,他就去副食厂。

这几天一天比一天暖和,天气又好,有船出海,副食厂的职工想到周末,就弄来几箱海鲜。

邵耀宗要一条带鱼和两斤大虾。

副食厂的职工立即问“杜师傅让你买的?”

“是呀。”

卖海鲜的职工忍不住感慨“杜师傅真疼孩子。也会养孩子。平平和安安一天一个样。”

邵耀宗想到孩子的变化,很开心“她是个好母亲。”

“邵营长你也不错。邵营长,你爹娘咋样?”

邵耀宗愣住,想起他出差前编的借口,道“虚惊一场。”

“是不是其实没病,故意让你回去?”

邵耀宗顿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家的情况我们都听说了。邵营长,可不能惯着你爹娘。”

邵耀宗想问,你们听谁说的。

“是真的吧?”

旁边卖青菜的道“肯定是真的。蔡副营长的娘说的还能有假。邵营长,就别骗我们了。我们老家也有你爹娘那样的人。他们就是仗着你孝顺。你可得强硬起来。不能每次都指望杜师傅保护你。”

邵耀宗苦笑“我起先真以为病得很严重,后来发现他们装的,当天就回来了。”

“这就对了!你模棱两可的,杜师傅拿刀吓唬他们都没用。你这边硬气一点,压根不用杜师傅出面。”

邵耀宗不禁问“我硬气一点就行了?”

“那当然。杜师傅是儿媳妇,他们没养过杜师傅,杜师傅不欠他们的。你爹娘没理由跟杜师傅闹。你说不行,他们就知道找杜师傅也没用。”

卖海鲜的赞同“你们家你工资高。你爹娘也看不上杜师傅那点钱。”

邵耀宗“谢谢你们提醒。”

“咳,不嫌我们多事就行了。”卖菜的对卖海鲜的说,“我们早几天还聊呢。当时我说回头见着你可得好好说说。他还担心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咸吃萝卜淡操心。”

邵耀宗笑道“不会的。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你们想笑话我,可以说别的。”

卖菜的女职工又忍不住对卖海鲜的大哥道“我就说邵营长厚道,不会多想吧。”

卖海鲜的把虾给他,“车上颠簸的,个别个快死了,中午就吃吧。”

邵耀宗点头道谢,到家就煮一斤。

杜春分弄酱料的时候他看过几次,然后调一小碗酱汁。

粥快好了,邵耀宗才把杜春分喊起来。

上午夫妻俩陪孩子玩半天,中午吃完虾麦面,就去睡午觉。

午睡醒来,杜春分去找她的几个同事。

刚到路口碰上蔡副营长的娘,四人就带她一起。

后来又捡两次,河边不多,也快到清明了,杜春分就没再去。

给她师兄写一封信,收到师兄的来信,给师傅上坟了。后山的洋槐花也可以吃了。

有些军嫂老家没洋槐花,不知道怎么吃,去年就没弄。

江凤仪、刘翠华和李慕珍都不是自私的人。

她们从杜春分那儿得知,没开花的可以晒干储存,开花的可以蒸着吃。闻不惯洋槐花的味就多放些蒜泥。

人家问她们,她们不藏私,导致今年洋槐花开多少被勾多少。

杜春分爬树勾,也只勾一次。不过倒是收到一片赞誉。

连邵耀宗也被战友夸,他家杜师傅真厉害,堂堂大厨居然连野味也会做。

然而就在边防官兵的餐桌越来越丰富,一团有了新团长和政委,逐渐走上正确道路的时候,外面开启了一场浩浩荡荡的运动。

杜春分去年年底订了今年一整年的报纸。

虽然她不爱看报。可总觉得不看直接用来糊纸袋亏了,所以她当天没空,也会抽空看完。

八月份开学前两天,杜春分打算把家里收拾利落,迎接新学期。看到存一沓报纸,就搬个小板凳打算来个一目十行。

打开报纸头版,上面的字她全认识,可是合在一起却不知啥意思。

八月十四日正值周末,邵耀宗在外面看孩子。

杜春分就拿着报纸找他。

阴凉处站着好些人,有江凤仪有廖政委,有余团长,竟然还有师长和赵政委的爱人,脸色一个比一个沉重。

不远处的孩子们欢声笑语,天真烂漫,不知世事。所以肯定跟孩子无关。

杜春分过去就问“你们都看报纸了?”

众人同时看她。

杜春分不禁眨了眨眼睛,难道她猜错了。

江凤仪忍不住“你才知道?”

“不然呢?”

江凤仪被问住“我以为,你,你一向聪明。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所以报纸上写的红啥兵是真的?”

赵政委的爱人点头“我上周末去安东买布,打算给孩子做几件衣服,乱的,跟以前打仗有一比。”

师长的爱人道“只是乱还没什么。我外甥今年参加高考。结果说延后,等通知。这大学都快开学了还没考,难道要等到明年不成?”

廖政委摇了摇头。

师长的爱人忙问“不用?”

廖政委小声说“瞧外面的消息,我估计得几年。”

“几年?!”江凤仪惊呼,“那,那些学生怎么办?”

廖政委又摇摇头“不知道。我研究过那些文件,按照那些不至于这么乱。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杜春分看看报纸“还能咋回事。有人趁机挟私报复呗。”心中一突,“我得给我徒弟写封信。他可不能跟着掺和。一时痛快了,回头这事过了,人家缓过劲还不得弄死他。”说着就朝屋里去。

江凤仪忙提醒“小杜,你徒弟就是个厨师。”

“他年轻,我怕他耳根子软,人家撺掇几句,他也跟着上街打抢砸。”杜春分脚步不停。

廖政委几人互相看了看。

他们这个师能被弄到这边来戍边就是没靠山。

真要论起来,反而邵耀宗靠山最大。

没啥关系等于根正毛红,不是被批判,是可以批判别人的那类人。

廖政委等人待不下去,各回各家给老家人写信,少掺和!

邵耀宗见状,心底不安,进屋就问杜春分,“要不要给我爹娘写封信?”

“正想跟你说。你爹娘和弟弟你姑的秉性,可能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杜春分指着报纸上猖狂的人。

邵耀宗想想他家人的秉性,眉头紧皱“他们——他们要不听怎么办?”

杜春分眼珠一转,道“听实话?”

邵耀宗“都什么时候了。”

“自作孽不可活。”

邵耀宗点头“他们以后被人打了别想找我。”

杜春分扑哧笑了。

邵耀宗被她笑蒙了。

杜春分真的非常非常意外,她以为邵耀宗得辩解两句。

“他们死了活该。咱家那几个孩子才四周岁。这事要是闹两三年,你我两三年回去,人家不敢打你我,打孩子呢?”

邵耀宗明白“你怕他们连累甜儿她们?”

“你觉得呢?”

兔子急了还咬认。

邵耀宗的家人太过分,人家逮住机会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那我回去一趟?”

杜春分“他们都打红了眼,你回去有啥用。写信威胁,敢掺和就跟他们断绝关系。”

邵耀宗眉头微蹙,怎么又是断绝关系。

杜春分反问“如果你爹娘灭绝人性,跟强盗土匪没两样,你还认?”

邵耀宗想了想,总觉得不至于那么过火。

“我先给张大姐写信问问那边的情况。她家是工人阶级,她参加过革命,又在饭店上班,应该不会受到太大冲击。”

然而他直到八月底都没收到回信。

邵耀宗和杜春分明白,这次的信压根没送到,邮局瘫痪了。

九月初,邵耀宗和杜春分试着给张连芳和杜二壮去一份电报

电报没瘫痪,几天后收到两人回复,他们是国营饭店,那些学生搞运动的没敢砸。很多人不上班,天天运动,吃饭的人反而多了。

杜春分又给她两个师兄去两份电报。

俩人靠手艺吃饭,手艺别人抢不走,而且他们的单位也属于国营,招待政府的人,所以都还好。

邵耀宗很不好。在杜春分给她师兄去电报的时候,邵耀宗也给家里去一份。不吝啬钱,写的很长,严厉警告他们不许掺和。

这份电报依然没有收到回复。

杜春分收到电报还是不放心,报纸上的照片太疯狂,一个个恨不得吃人。

又给几家去一封电报,情况不对立即回老家。但别辞职。

邵耀宗受杜春分影响,越发不放心,又给家里去一份,不听他的别怪他不认爹娘。

可惜还是没有回复。

杜春分毫不意外。

那些人能听邵耀宗的,邵耀宗也不至于跟前妻离婚。

不过这时候杜春分没空关心他,她想起一个人,她爹!

老杜的问题很严重。

在敌营待很多年,还娶了资产阶级的大小姐。

即便羡慕嫉妒他的人不整他,那些还没挖出来的特务也不会放过他。

他前些天可是亲自查办了一批人。

杜春分越想越担心。

傍晚,邵耀宗到家,杜春分就问“师长和政委回来了没?”

“在学习新的精神。怎么了?”

杜春分“我找他们有事。”

邵耀宗笑着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找他们?春分,营长是我不是你。”

“我在跟你说正事。明天能回来吧?”

邵耀宗“明天可能去宁阳,到军区开会。”

杜春分不禁跺脚“那咋办。”

“出什么事了?”

杜春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说,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真不能带我去?”

“军嫂人人都能去,训练区还不得成副食厂。什么事?我帮你说。”

杜春分想挠头,“你帮不了。”

邵耀宗“又发现一个特务?”

“哪来那么多特务。”

邵耀宗换上拖鞋“那就等政委和师长回来。”

杜春分等不了。

不知道她爹是死是活,是死是活是跑她都能接受。

知道人就在宁阳,杜春分做不到无视。

杜春分干咳一声清清嗓子,“邵耀宗,我不是故意瞒你。我也是才知道。”

邵耀宗好笑“你整天家、副食厂和学校三点一线,能瞒我什么?”

杜春分“我的资料你看过吧?”

邵耀宗得对国家人民战友负责,关于杜春分的资料,他仔细看过。

杜春分见他点头才继续,“父亲和母亲那一栏,看了?”

“母亲早逝,父亲——春分,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你父亲可能早就不在了。那年月兵荒马乱,老老实实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流弹击中。”

杜春分心生愧疚,“其实吧,我爹还活着。”

“活着?”邵耀宗恍然大悟“二壮电报告诉你的?”

杜春分摇了摇头“你告诉我的。”

“我?”邵耀宗好笑,他怎么不知道。

杜春分微微点头,认真说“滨海人,姓杜的局长,你管人家叫大哥,师长和政委批评你不懂礼貌。有印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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