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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已入秋,加上前两天的昏昏沉沉,金陵明显凉了起来。
起了个大早,看到蜷缩在大床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就是醒不过来的小娅,叹了口气,铁凌霜抬手将被子扯到她身上。
洗漱完毕,看着东方天空越来越亮,挂好兵器,看了看手中的长枪,看来以后还是不敕封了,就这样拎着吧,虽说小伤口好的异常的快,但能少受伤就少受伤,父精-母血不可弃也,颇有夏侯将军风采。
看着大门口趴着睡觉的大黄狗,转身回屋,将一张银票放在书桌上,和小娅相处四五年,她自然直到这是给她和大黄狗的口粮。
走出院子,看到隔壁院子里还是一片安静,当然也不会去敲门,还是先去秦淮河边填饱肚子吧。
又是第一绝到第八绝来回了好几次,铁凌霜吃的畅快,最后拎着一大竹筒酒酿小圆子,一边喝着,一边朝金陵内城三山门走去。
三山门外莫愁湖,湖边柳如青烟,水上云雾似梦,碧波似酒,一筒酒酿圆子喝完,万事莫愁。
没有心思去欣赏这莫愁烟雨,铁凌霜从怀中掏出三个青铜妖牌,三个妖牌上小字隶书雕刻,虽然扁平工整,拙朴中见灵动飘逸,颇有汉唐风韵,不过自己偏爱篆书,自然看不上那钟离九的风格。
一只青铜乌龟,两寸方圆,龟壳上刻着两行小字,
“白龟,坎艮双卦,金陵八卦洲七里角。永乐二年,玄三十四。”
顺便看另外两个,一只鸡,一头牛,上面分别刻着时间地点,
“五彩云雉,火行,金陵道贯山顶。建文三年,玄七十三。”
“青牛,水行,金陵牛首山脚隐龙洞。永乐三年,玄六十四。”
白龟远远的在金陵北面,已经过江,鸡行的云雉在紫金山东南的群山中,青牛怪在西南偏远的牛首山。
铁凌霜微微皱眉,怒气渐生,这也有点太偏了,一般人没有两三天,根本跑不下来,是故意要支开自己吗?
眼睛移到那五彩云雉上面,盯着那建文三年,眼神渐渐冰冷。
当下史书中,文案上,没有建文二字,被涂抹的一干二净,原建文三年,现在只是用洪武三十四年代替,也只有在那藏妖阁楼的青铜妖牌上,在那喜欢翻出青铜牌子雕琢不停的奸贼钟离九刀下,才能见到建文二字。
明太祖朱元璋,洪武三十年就躺进了孝陵,洪武三十四年,自然不是朱元璋从孝陵蹦出来,赖在龙椅上四年,只是他的儿子朱棣成为永乐后,抹去了建文帝朱允炆那四年天子时光,用洪武代替。
建文三年,这一年,自己还在济南府,虽然大军围城,但至少,还有家。
太过温暖,失去了,总觉得那是一场梦。
愣了好久,梦里醒来的铁凌霜仰头看着朗朗秋日,金陵呆的太久了,久到仇恨都变成了寻常事,和仇人朝夕相对,越是了解,越是动摇,越是茫然,什么时候能敌得过君临天下的境界。
自己要不要试试,离开隐卫,离开这里,去找找其他的世外高人,哪怕阴诡邪术,用余下的生命,去换半刻君临?或者,离开仅仅是害怕,害怕茫然中自己仇恨会渐渐淡了。
“杀!”
强提杀意,大喊一声,吓得莫愁湖边飘荡芦苇中藏起来的一对对野鸭子冲天而起又扎进湖中,铁凌霜长枪一扬,苍龙泣血铿锵龙吟。
凤目闪耀,心中杀气汹涌,铁凌霜嘴角扬起,转身朝着江东门飞掠而去。
过外城江东门,沿着江岸一直飞奔,远远的看见阅江楼,停了下来,看到江边码头上渐渐热闹起来,也不去找大船,飞身而起,掠上一艘无蓬小船,看着那粗布短衫,一身水迹的憨厚汉子呆呆地看着自己,
“八卦洲七里角。”
说罢,抬手扔了一个银瓜子,也不管那船夫答不答应,盘坐下来,望着滚滚长江。
发了大财,船夫自然大喜,这般出手阔绰的,几年也遇不到一次,那憨厚壮实的汉子哈哈一笑,
“坐稳了您。”
手中船橹晃起,小舟一番摇动,斜斜的朝着浪头奔去。
中原大地,两条大江横亘东流,涛涛黄河,滚滚长江。
长江起自西域唐古拉山,携西域祖龙灵气,过青海西藏,经四川云桂,一路蜿蜒盘旋,在金陵拐了个弯,洒下紫金龙气,接着就奔涌向大海。
盘坐在船头,似是水中仙人,铁凌霜丝毫不管随着浪头东摇西摆的小船,遥想公瑾当年,樯橹灰飞烟灭,凤目战意凛然。
从小时起,就和爱梳妆打扮的姐姐不同,缠着爹爹讲那春秋五霸,讲三十六计,讲魏蜀吴三国,稚嫩的声音大喊,爹爹,我要做花木兰!
看着一身戎装的爹爹放声长笑,小花木兰也神采飞扬。
偷入军营不知道多少次,趴在桌子下,听着排兵布阵,听到叛贼朱棣,直到有一天,听到了那句,
“济南城将破,诸位兄弟,来日九泉相见,再饮。”
“咩~扑通”
冰凉江水溅起,惊醒梦中铁凌霜,只见浪花翻腾间,一只一米多长的灰色影子在船头游荡,正自凝眉,身后的汉子大喜,
“江豚,姑娘您快看,这是江豚,咱们扬子长江水里,最有灵性的鱼。”
回头看了眼惊喜异常的船夫,铁凌霜朝着那道影子看去,只见浪头再来,一只浑身灰白的大鱼破水而出,一米多长,浑身柔畅,两眼眯起,嘴巴咧开,像是开心大笑,对着自己叫了一声,
“咩~”
嘴角扬起,这就是江豚?怎么叫的跟小羊羔一样。铁凌霜朝着船头不断乘浪飞跃的江豚挥了了挥手,江豚也回应起来,喷了一船头的水。
小舟江豚相处愉快,远远看见江边突出一角,纵横蔓延六七里,芦苇丛生,绿油油叶子的顶着一根根毛绒绒的白色芦苇,随风飘荡,这就是七里角了。
快到了岸边,那江豚咩叫了一声后,远远游开,船夫对大江两岸颇为熟悉,看着铁凌霜一个人去这等荒凉的地方,不禁稍微担心,
“姑娘,这里七里角方圆十几里,都是芦苇,你来这里做什么?”
摇了摇头,抬手又扔给船夫一颗银瓜子,铁凌霜淡淡的说到,
“在这里等我一个时辰,如果没回来,你自己走吧。”
说罢,脚尖一点,飞掠出去,那船夫忙着稳住翘起的小舟,再抬起头来看时,那道身影已经隐入芦苇荡,不见了踪影。
船夫只能摇摇头,将银子收入怀中,小舟抛锚靠岸,在船上侧躺着,轻轻的打起盹来。
铁凌霜一入芦苇荡,长枪轻轻拨开芦苇,就朝着前方直奔而去。
跑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停下身来,顺手拔下一片芦苇叶,将铁枪插在地上,将芦苇叶放在嘴边,轻吹了起来。
低沉声音响起,隐隐似春雷,沿着芦苇缝隙,跟着风声,远远传出,惊蛰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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