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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佑请来詹文君,问起秘府追查陆令姿的进展。詹文君道:“陆令姿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梁州的晋寿郡,随后消失,文鱼司还在持续的跟进。不过此女神出鬼没,想要再找到她,无异大海捞针,还不知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从成本核算角度出发,似乎放过陆令姿,对秘府更加划算。
“人都撤回来吧,告诉李木,让文鱼司销案,然后转交阴书司归档!从今往后,不必再关注陆令姿的行踪。”
詹文君看了眼旁边跪着的鱼道真,心知肚明怎么回事,笑道:“我知道了。”
徐佑的信而不疑,詹文君的善解人意,让鱼道真重重叩首,也没说什么谢恩的话,连命都给了眼前的男人,言语上的恭敬其实无关紧要。
徐佑笑道:“起来吧,了却心事,以后好生帮着我把天师道叛乱之事处置妥当。”
“是!”鱼道真盈盈起身,思忖一二,道:“天师道这些年损失惨重,八大祭酒里,大祭酒范长衣、二祭酒白长绝身死,三祭酒阴长生重伤虽愈,却已是风烛残年,七祭酒卫长安断了手脚,若非五祭酒李长风医术通神,怕是要落下残疾,现在虽行走如常,可武功大降,变成了废人。至于八祭酒宁长意更不必提,她在扬州另立宗门,欲和鹤鸣山分庭抗礼,或许不会直接为敌,但也不是天师道的助力。孙冠目前能用的心腹,唯有张长夜、李长风和韩长策等寥寥数人而已。”
“六祭酒韩长策,志大才疏,脾气暴躁,少谋无断,此人现屯兵涪陵,应该是我军主攻的方向。四祭酒张长夜最受孙冠重用,掌管着天师道的军政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五祭酒李长风因理念不合,被孙冠冷藏多年,现在重新起复,管着天师道的后勤补给,但是究其本心,却未必愿意随着孙冠造反,并且此人和郞主颇有渊源……”
詹文君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秘府应该想办法策反李长风?”
“夫人容禀!”
鱼道真性子极好,对詹文君更是耐心,柔声道:“李长风虽然质疑孙冠走的路,觉得他把天师道带入了歧途,却在八大祭酒里最是尊师,应该不会背叛师门……”
徐佑叹道:“不错,李真人确实是这样,他品行纯良,宁可死,也不会出卖孙冠!”
詹文君道:“那,策反张长夜吗?”
“正是!”鱼道真笑道:“张长夜是聪明人,聪明人总是想的多一点,孙冠要长生,要成仙成圣,可张长夜却没那么大的野心,也没那么大的奢望,未必愿意陪着孙冠和天师道共存亡……”
詹文君皱眉道:“张长夜好歹也是天师道里威名素著的大祭酒,四海享誉数十年,按理说绝不会惧死,除非我们能拿出让他心动的东西……难道要请主上敕封他为新任天师?”
徐佑道:“不行,宁真人在匡庐山立新天师道,我准备举荐他担任天师一职,张长夜就算归顺,凭他的资历和德望,根本不能服众。”
詹文君道:“可是除过天师之位,其他的东西,张长夜不会在意。”
两人同时看向鱼道真,鱼道真道:“张长夜先后育有两子一女,皆夭折而亡,世人以为他就此绝后,实则他还有一子,是青楼楚馆的歌姬所生,偷偷的养在扬州吴县的冯氏门内,现年十五岁,尚未娶妻。”
“哦?”徐佑问道:“为何要偷偷的养起来?天师道不忌婚娶,更不在意门第之别,张长夜大可把歌姬和儿子都接到益州,岂不比托庇外姓要好?”
“因前面两子一女夭亡,张长夜悲痛欲绝,曾问卦阴长生,阴长生说他修行太深,沾染了鹤鸣山的天道之气,成了克天克地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克女的七克之命,再多的孩子只要相认,就会死于非命。”
徐佑失笑道:“天师道最擅长鬼蜮伎俩来欺世盗名,没想到张长夜也会被这些不入流的鬼话糊弄……连天地都克,怎么没克了孙冠和阴长生呢?”
鱼道真道:“当局者迷,张长夜反正是深信不疑,正巧某次出巡扬州治,杜静之悉心招待,送了那名歌姬,谁想一夜风流后珠胎暗结,张长夜大喜,又不敢声张,唯恐重蹈覆辙,在杜静之的安排下,转由冯氏收入门墙,对外宣称是己出,抚养至今。”
徐佑没有问鱼道真如何得知,六天神通广大,又爱好挖人隐私,偶然发现张长夜的秘密没什么奇怪。
“张长夜对这个儿子视若珍宝,十余年来暗中扶持冯氏从不入流的士族逐渐上升到中等士族,家资豪富,且有多人出仕,形势大好。如果我们以之为筹码,威胁张长夜,再允他归顺后的功名利禄,我想,他不会拒绝。”
徐佑问詹文君的意见,詹文君认为可以一试,成固然喜,不成也无所谓。徐佑旋即决定,由文鱼司动手,先控制冯氏全族,再让鸣篪司出面,想法子接近张长夜,尽全力策反。
计议已定,鱼道真叩首辞出,回到自己房内,从内裳里取出一枚玉诀,素手轻轻的抚摸着,眼眸里尽是温柔和怀念的神色,然而微微用力,玉诀化为了粉末。
这是两枚成对的玉诀,另一枚属于陆令姿,她们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生死托付,经历了污秽人间,见证了鬼魅人心,可彼此之间却始终保留着最干净的忠诚和信赖——那是黑暗中让灵魂不息的唯一的光!
只是现在,照亮鱼道真的光,
是徐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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