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十八节 伽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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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怒道：“少在我面前满口仁义道德，要不是你步步相逼，我也不用耗损真身做到这样。不过，就算是你，现在也无可奈何了吧。”妇人说着又狂笑不已，用手一指，伽儿腾空飞起，往那男子直撞过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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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眼光冷峻，左手怀中一探，掏出一件器物，往天一抛，那物缓缓上浮，发出霞光万丈，将整个天地全部照得透亮。陡然间，大雨住了，洪水消退，山青水明，阳光朗照，整个世界重新呈现出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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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慌了，连连摇头，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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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道：“在我设置的脉界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现在的你也身在其中，你是斗不过我的，还是罢手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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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恨恨道：“常左，或许我真的斗不过你，可是我费了如此多心力，你一句话就想让我停手，是不是太痴心妄想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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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左道：“你已铸成大错，却依然执迷不悟，那我也只有替天行道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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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一听，凄然笑道：“你老是让我走正道守正纲，可是你真正了解过我吗，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心安平凡，宏图霸业，清修为仙，朝暮为情，每个人心性不一，需求二致，所以不要老是站在高处对别人任意评价，甚至指手画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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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左听妇人如此说，愣了一下，即刻道：“错就是错了，荼毒生灵有违天道，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有什么就有什么，想怎样便怎样。天理循环，天公地道，你的付出不会都有回报，可它总会让人进益。但若你这般心术不正，巧取豪夺，哪怕风光自在一时，最后都将不得善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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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什么天理循环天公地道，天要挡我我就灭天，地要拦我我就毁地，我想的你始终不明白，不明白！”妇人大吼着，踏着伽儿再冲过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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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儿张口喷出一阵疾雨，妇人跟着用手一挥，雨线化为万千冰针朝常左激射而去。可这些冰针还未飞出一丈就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伽儿又从口中喷出一团蓝雾，雾气蒸腾，将半个天空都笼罩了。常左袍袖轻挥，那些迷雾翻滚着被飞速吸入了袖口之中。迷雾消散处，却见妇人正快速念动着咒语，她和伽儿身上同时泛出强盛的蓝色电光，随即化为一大一小两道龙卷狂风，呼啸着向常左撞将过去。狂风夹杂着噼啪乱响的蓝色闪电，去势之猛真如火山喷发、流星坠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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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左目不斜视，背手站立，劲风鼓荡起他的衣袍，凛然如天神一般。只待狂风卷到身前三尺，才见他缓慢平抬右掌，置于胸前，屏气凝神，对着眼前排山倒海般扑来的一片幽蓝只轻轻一推。刹时，他前面的整片空间便如镜子破碎般“咔嚓”裂开来，裂纹逐渐变长变多，仿佛一片绽开的无色火花，直到将伽儿和妇人完全包裹住。她们就如两条坚冰中的游鱼，再动弹半分不得。常左变掌为拳，空间也随之微微颤抖，不断向里压缩，妇人和伽儿的身体却始终保持着攻击那一刻的情态。很快，空间边缘隐隐凝滞封闭，就如一颗琥珀初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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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时缓过神来，对着空中大喊：“大仙，求你饶过他们性命吧，伽儿伽儿它是无辜的啊，再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跪下使劲磕头，却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盼伽儿能回到我身边，再如往常一般在我怀里磨蹭撒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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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左让我站起来，瞧着那妇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你从今自律，改过自省，我便放过你，如何？”说着将拳头松开半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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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转头盯向常左，半晌，蠕动着嘴唇轻轻说了些什么。常左一惊，连忙将拳收紧。可那妇人已经化为万千蓝光射入伽儿身中。伽儿痛苦万分地剧烈扭动起来，慢慢的，也不动了，最后真的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琥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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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左在空中屹立良久，才飘落到我跟前，招手将那块琥珀飞到我面前。我颤抖着双手抚摸它。琥珀中的伽儿身体盘成一团，眼睛微闭，神态安详，就如我第一次看到他一样，只是他额头那团绿纹现在却是湛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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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左道：“让它再陪你一会吧，等我回来，就会将它带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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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吃一惊，问道：“为什么还要带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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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左大仙道：“它魔性未除，我只得将它封印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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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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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左对我道：“黄祖就是利用了你的挚烈爱意才将它培育得如此强大，如若放在你的身边，我怕它会再次积蓄力量冲破封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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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身一软，坐倒在地，哀求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大仙，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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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左摇头道：“要不是我有神器，今日定难言输赢，我能饶她的命，却救不了她的心，可叹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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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听，知道此事再无回环，便将脸贴在那块琥珀上，看了又看，摸了又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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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左重新飞到空中，双臂齐抬，掌心上翻，大喝一声：“起。”就看无数道白烟从县城方向冉冉升起，如云朵般漂在空中团团盘旋，然后天花乱坠似的落在了我草屋周围。这些白烟一闪即逝，毫无踪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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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瞧得疑惑，常左已轻落在我的身前道：“只能如此了，我会将此地永久封闭，你一会随我离开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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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摇头道：“伽儿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哪怕我见不到他也要守着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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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左道：“看不透也罢，胜景埋骨倒也超脱。”说着伸右手在身前划一个圈，跟着左手也划一个圈，双手停在腹部处，然后两手猛得向下一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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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道光，随着世界伸缩旋转。俄顷，我摸摸身体，看看草屋，并没觉得有任何异状，抬头却见到一棵枯荣参半的擎天巨树从草屋后直插入云霄中，树冠广袤仿佛华盖穹庐，枝叶丰茂如同繁星银河。再看草屋四周，无论花草藤萝，皆是硕大无伦，我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和草屋变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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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左又用手一指，就见巨树之上飞下成百上千只飞鸟，扑腾着都停在院子里，不一会这些鸟儿竟褪去羽毛，渐渐化为人形。常左对我说：“我将伽水县那些屈死之人的灵魂唤来，送入这些幸存的生物体内，并重新塑造了它们的身体。因此他们既有人性，也保留了部分以前生物的特性，我称他们为霊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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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听到霊人这个字眼时就和你们现在一样吃惊，我问常左道：“既然大仙如此神通，为何不直接将那些人们复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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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左道：“滔天洪水中，他们肉身已支离破碎，魂魄飞散，要想再拼凑复原，重塑归魂，仅上元金仙有此精神之力。我持有的神器虽能构铸脉界，却绝无起死回生之效，能让他们如此传续下去，也已颇费心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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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懂非懂点点头。常左又道：“我要带它走了，将其安置在妥当之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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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是要伽儿，我也知道他是要将伽儿带去一个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我望着伽儿，麻木呆立，心中千般滋味，万般难离。常左一直等不到我点头，便径直抬手托起伽儿，踏空而去，消逝在巨树的顶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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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抽空了，只觉得哀莫大于心死。我又想起那妇人以往劝诫我的话，便努力安慰自己道：“既然伽儿未死，丈夫未卜，我怎可先抛他们而去？”只是往后度日如年，哪日方得牵手重圆，哪刻复得泣泪相见，真是生亦苦来死亦苦，伤悲已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