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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秦灭亡,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被当人质流于丰邑的刘煓,依旧在家和朋友蹴鞠。
再后来,项羽乌江自刎,儿子刘邦得立为帝,为了让老爹能和朋友们踢上蹴鞠,天子刘邦更是把老家丰邑整个搬到了长安附近!
——连人都原封不动的那种!
毫不夸张的说自秦昭襄王二十五年出生,一直到去年,也就是汉十年亡故,这长达八十五年的人生历程里,刘煓没有过哪怕一天的苦日子!
反观刘邦,先是在丰沛老家蹉跎了前半生,到四十好几,才侥幸娶上一门媳妇。
若是没能娶上媳妇,刘邦同隔壁村曹寡妇的私生子刘肥,恐怕就会是刘邦一生当中,唯一一个能证明他曾存在过的证据······
之后起兵抗秦,刘邦又是连年征战,更曾经历鸿门宴、困居汉中、彭城战败这样的险阻。
到现在,满打满算,刘邦起兵抗秦,已是有十余年。
若是从当年砀山释役,带着周灶、周昌等人落草为寇算起,刘邦征战在外,已经有将近二十年了······
在这近二十年的时间里,除了登基为帝后的最近这几年,能偶尔待在长安,稍微轻松快活个一年半载,其他时候,刘邦几乎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前往战场的路上。
如此操劳,便是二三十岁的壮汉,也有吃不消的时候,就更别提年过花甲,牙齿都开始脱落的老天子刘邦了······
“唉······”
“待此战罢,关东异姓诸侯,便只存彭越、英布二人。”
“但愿陛下速尽全功,也好早归长安,过两年安生日子吧······”
在心中稍发出一声感叹,周昌便不着痕迹的抬起手,擦了擦鼻翼两侧的‘汗滴’。
而刘邦也终于是从漫长的思虑中回过神,悠然长叹一口气,才终于将心绪拉回了眼前。
“嗯······”
“如此说来,陈豨但未授首,匈奴便绝不可南下?”
听闻刘邦此问,周昌也是稍敛回心神,赶忙朝刘邦点了点头。
就见刘邦稍点了点头,双手稍一拍大腿,顺势站起身,再次将双手背负于身后,稍一踱步。
“既如此,朕便当速平陈豨之乱,另当传令燕王,无论如何,也当阻匈奴胡骑南下之途!”
说着,刘邦便回过身,见周昌又是面带附和的一点头,便将手指向了木案之上,另一卷崭新的竹简。
“燕王意,即陈豨遣使,以请匈奴驰援,朕亦当遣使北出,以吓退匈奴南下之意。”
听闻刘邦此言,还不等周昌点头,又见刘邦将手收回背后,将眼角微微眯起。
“然朕以为,与其遣使北出,莫如于北墙陈列大军十数万!”
“得十数万锐士驻守,又得高墙、坚城为依凭,匈奴纵有意南下,亦当忌惮而不前!”
“若匈奴执意遣军南下,朕更可一战而搓其锐气!”
“如此,若朕有不测,新君继立,吾汉家之北墙,也当可得数岁安宁······”
听刘邦说出‘陈列大军于北墙’,周昌先是面色一急!
待听到后面这句‘若朕有不测’,周昌面上急迫,又悄然化作一抹忧虑······
“莫非······”
“莫非陛下今,已感寿数无多······”
正思虑间,就见刘邦缓缓回过身,望向周昌的目光中,已再也不见先前,那抹令人心悸的锐意。
“汾阴侯以为,朕,该当如何······”
“当纳燕王之谏,遣使吓退匈奴,亦或是固执己见,试与匈奴一战?”
听着刘邦满是无奈的语气,看着刘邦那隐隐带有些许恳求的目光,周昌一时之间,竟也有些犯了难。
若是往常,听到刘邦问自己‘我该不该和匈奴干一仗’,周昌必然会第一个站出来,全方位无死角的告诉刘邦打匈奴,还不是时候。
但现在,看着刘邦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那隐隐泛着的些许祈求,周昌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拒绝。
——一位自感时日无多的父亲,为了自己死后,儿子不被刁蛮的邻居欺负,想趁着死前,好好教训一下邻居!
甚至于,这位父亲都不指望打死、打服那个刁蛮的邻居,只是想让邻居受点伤、心里产生些许恐惧,好让自己死后,儿子能安稳成长几年······
“臣······”
“臣!”
只刹那间,周昌便再也抑制不住汹涌的泪水,如水管失去阀门一般,从眼眶中喷涌而出。
咚!
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惹得刘邦不由鼻子一酸。
不待刘邦上前,将砸跪在地上的周昌扶起,就见周昌已是泣不成声的匍匐在地,将头在地上撞得砰砰作响······
“陛下······”
“陛下!”
“陛下~~~”
这几声‘陛下’,周昌,总算是没有磕巴。
但听着这一声声伴随着叩首声的‘陛下’,刘邦却完全顾不上为周昌不再磕巴而欣喜。
“哈~”
轻轻张开颤抖的嘴唇,小心翼翼的呼出一口气,将眼眶内的泪水稍憋回去些,刘邦才缓缓走上前,轻轻将周昌从地上扶起。
待周昌涕泗横流的抬起头,露出额头上那块已有些泛红的肿包,刘邦只强忍着泪水,挤出一丝扭曲至极笑容。
“嘿。”
“嘿嘿······”
“儿孙绕膝的年纪,还哭哭啼啼的······”
“若是让家中孙儿见了,还以为你周昌,这是被吾欺了去······”
听着刘邦语调温和的道出此语,甚至数年难得一见的自称‘吾’,周昌却是根本顾不上抬头,只低头捂着嘴,好让哭声尽量别被传到殿外。
见周昌这般模样,刘邦也并未多劝,只如多年前,同周昌、周灶等把兄弟困居砀山,落草为寇时那般,轻轻拍了拍周昌的肩膀。
“且去吧。”
“朕,知道了······”
“开春在即,依胡人之俗,匈奴当引部北上,以逐水草。”
“陈豨欲引胡骑南下,匈奴胡骑,大半是不会来的······”
言罢,刘邦终是落寞无比的回过身,稍擦了擦被风沙迷湿的眼眶,朝身后的周昌一摆手。
“且去吧······”
“明日,朕便传令燕王,遣使北出,吓退北蛮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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