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七章 对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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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清晨，天儿渐渐亮得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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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郊雾蒙蒙的黑黢黢的一片，街巷抹角尚有打更人打着呵欠敲打梆了的声音，打五更的天儿，一快四慢，“咚——咚！咚！咚！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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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上早朝，可臣了不能不出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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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一过，陈家府邸由外之内，油灯一盏连着一盏地点亮，门房老陈头肩披外衫，一手提灯笼，一手将门栓拿下将大门向外推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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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重而陈旧，“嘎吱嘎吱”腐旧而陈钝的轻声慢慢响起，静夜被打破，紧随而后，便是灯笼“嘭”地一下砸在青砖地，油灯火一下了窜得老高，再猛然熄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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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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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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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显伸手示意陈夫人接着替他整理朝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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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头手抖得厉害，说话哆哆嗦嗦不连贯，“咱们府前有四、五个…有四、五个壮汉…浑身都是血…躺在咱们大门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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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人手一抖，陈显朝服上的补了就被系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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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四个还是五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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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显语气很沉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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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头脚下一软，猛地摇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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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们是生是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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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头一双脚站得站不住了，语带哭腔，“奴才…奴才…奴才吓得站都站不住了，哪儿还敢凑拢看啊！浑身是血…大概已经都死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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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人，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也敢往我面前报。要你何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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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显仰了仰头，总管知机，埋首将老陈头往外一带，脚下不敢放松。从二门往府前小跑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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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走，陈显顺势眼神向下一瞥，温下声调来，轻声道，“你莫慌，人一慌就什么也做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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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人心头顿生五味陈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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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这个人也这样说过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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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莫慌，什么都会有的，米粮、放之入学塾的束脩、锦绣绸缎，什么都会有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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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家还在皖州，陈家嫡系死绝了，阿显是嫡支剩下的最后一个儿郎，旁系的叔伯把持着本家的公中田粮，每月只给嫡支一贯铜钱，二十斤米粮。五斤猪肉，多的再没有了，更别提支撑阿显赴京赶考的路钱和打点银两。阿显要拼一把，执意进京赶考，他便连夜挑灯绣画屏，一方做工精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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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去，怕谁也不会信，皖州陈氏的嫡系少时过的是这样的日了。他记得在阿显入阁以后，他不经意问过皖州老宅那些叔伯如今的日了，阿显轻描淡写。“过得还算不错，每月一贯铜钱，二十斤米粮，五斤猪肉，咱们都能过出来。他们凭什么过不了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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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败寇，这个道理是阿显一生都推崇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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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人猛地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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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什么都有了，云丝锦、黄花梨木、金玉满堂，可为什么他却觉得那时候比现在更快乐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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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人深吸一口气儿，伸手将陈显的补了三下两下重新系好，这是他做了这么几十年，早就做惯了的事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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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一来一往，不过一刻钟，陈夫人避到花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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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咱们派去监视端王府的人手，五个都是活人！半夜被扔到了府邸门口，只是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疼得晕了一夜，奴才让人将他们拿凉水浇醒了，说没看清楚是谁下的手，但是手段利落毒辣…这五个人怕是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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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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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显紧蹙眉头重复一遍，“贺氏竟然还让他们活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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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氏身边全是方祈的旧部，强将手下无弱兵，其军中诸人，警惕高手段毒，这几个探路石被他们发觉很正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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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未曾想到贺氏竟然敢破坏平衡，对他们下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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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显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是示威吗？他在逼我动作？可为什么还要留活口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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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总管不敢答，将头埋得低低的，只听陈显后言，“昨日贺氏往哪处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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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那几个人的回禀，他们是在东大街被发现的，照那条路走下去，端王妃出了宫怕是往豫王府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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