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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飘进了山风,吹动了窗帘,带来了些许的凉意。
朱谋背脊一凉,心中极慌,但他强自镇定道:“老臣惭愧。”
“没什么可惭愧的。”
朱谊汐会随口道:“首辅这个位置,毕竟与几十年前不同,那时候一言九鼎,如今却需要争了。”
这般话,让朱谋的心越发地下沉。
“对了,你几岁了?”
“老臣今年五十有六。”朱谋面带不甘之色,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显得苦涩。
“冯显宗刚到五十,堵胤锡六十有六,阎应元五十有四,虽然在民间都是含饴弄孙之年,但在官场上却正值当年。”
朱谊汐叹了口气,也没再与他啰嗦,一屁股坐下:“待到明年,你就致仕吧!”
让朱谋当上一年的首辅,有头有尾,也算是他的一番心意了。
时间太短太容易伤人心了。
朱谋浑身一震,跪地不起:“老臣明白了。”
这时,他抬起头,眼眸中满是憋屈:“陛下,臣之过,都怪冯显宗,此人心思毒辣,位居朝堂二十余载,勾连颇深……”
“好了。”
朱谊汐失望地看向他。
到了这个境地,他还想把冯显宗也拉下马,看来在当上首辅的那一刻,朱谋就变了。
昔日旷达的一个人,如今变得狭隘自私,不足为任。
想到这,他心中有有些后悔,朱谋根本就不适合为首辅,强行提拔,反倒是毁了他。
“下去吧,守好最后这几个月,善始善终。”
朱谋无奈退下。
待其离去后,朱谊汐瘫坐在躺椅上,浑身放松,思维不断地散发。
虽然朱谋编排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此时却不断的在脑海中回响,根本就忘不掉。
仔细想想,其道理也是明了的。
冯显宗在南京时,就担任了尚书一职,二十年来一直在各部之间流转,然后顺理成章地进入内阁。
长达二十年编制的关系网,极其可怕。
朱谋固然有性格缺陷,但根本上却是冯显宗势大,威胁到了首辅的威望,逼迫朱谋尽全力去压制。
“换掉朱谋,另寻他人上位,其后果与朱谋相差不离,但如果冯显宗上位,那么在内阁的威望又至何种地步?”
朱谊汐面色微变,旋即摇摇头:“朕在位二十载,又是开国之君,何忌文臣?”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却把冯显宗在内阁中的五年任期,调整到了两三年的地步。
开国功臣,文臣和武臣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具有威胁。
皇权天生就是敏感的,对于危险一向喜欢消除在萌芽中。
回到内阁的路上,朱谋气性不减,反而愈发的膨胀。
但抵达文渊阁时,目视眼前匆忙的内阁中书,以及面带笑容的内阁阁老们,他瞬间就冷静下来。
心平气和,昂首挺胸,首辅的气势十足。
……
半晌后,财部尚书金堡前来觐见。
金堡凭借着在吕宋执政十年,为大明培养了又一个财源之地,从而晋升为一部尚书,可谓是官场上的顶尖人物。
财部,民部,户部,都是由之前的户部一分为三而来。
其中民部只分到了户籍、田亩、疆域等民政事务。
户部则管辖钱粮的储存,俸饷的提取,一切的支用,都需要在户部登记取宗,故而也被称之为度支尚书。
不过,户部手里还掌握着一个大杀器:宝源局。
即铸币局。
属于工部和户部交叉管辖,每年铸造的银圆、铜圆,乃至于金圆,进项数百万,可谓是一等一的来钱快。
财部则不一般,是三部的最重要一部,掌管着天下商税、农税、关税的征收大事,朝廷能否吃上饭,全靠财部的征收如何。
因此,财部在全国一千六百县,都设置了分管监督人员,大者十来人,少者三五人,都是积年老吏。
仅仅是这些人就超过了万人。
同时,大明是量入为出,预算的规划,基本上财部在做,其权势可见一般。
也正是因为如此,内阁首辅掌管这三部,就成了惯例。
金堡今年六十二岁,浙江人氏,在权力的加持下,已然是精神矍铄,两鬓的斑白让人忽略不计。
“陛下——”金堡拱手就拜。
“平身!”朱谊汐好奇道:“据我所知,这时候财部应该是最忙的吧,天下各省的赋税征收让你们财部忙得不可开交,金卿家怎么来我这?”
“臣此趟而来,实为钱之事。”
金堡无奈地吐露着。
原来,这几年来朝廷的赋税年年攀升,本来是一件大喜之事,但凡事不可能都有利处,弊端也不少。
全国大部分的省都征收钱,少部分为粮,这就意味着大量的银钱从民间被汲取到朝廷。
关键的是,朝臣们都若仓鼠,没有安全感,都希望囤积的钱财越多越好,而不想着怎么去花。
如此,民间就产生了钱荒。
“据老臣所知,宝源局一年铸造的铜圆不过五百万枚,银圆百万,而朝廷今年比去年的商税和农税,又多了数百万。”
“铸造的钱,比收到钱多。”
“而且,铸钱花出去的也很少……”
金堡叹了口气:“天下百姓二万万。海外的白银和铜,根本就不足以支持民用了。”
简单来说,就是通货紧缩了。
原本每年海外不断的进口白银和铜,但架不住商业发展太快,铸钱也不及时,这点都不够用的。
至于之前的军票,粮票,已经渐渐被淘汰,只有踏实的金属才会得到信赖。
朱谊汐心中一动,海关这些年不断的征收关税,内帑只进不出,囤积上亿银圆,这也是钱荒的主要原因。
天下的钱是不缺的,但朝廷囤积的钱多,又不断收税,导致民间钱少。
金堡夸张道:“在沿海各省,斗粮三四十文,而在山西,四川等内陆,斗粮只要二十来文,粮贱钱贵。”
“许多商人们为了完税,不得不拆借,付出高额利息借钱渡过难关,百姓们形象的将其称为过桥。”
“完税,对于商人们来说也渐渐困难,所以逃税之风大起……”
听得其述说,朱谊汐沉声道:“不知卿家可有谋划?”
“臣之意,可花费白银,在民间购买粮食,布匹,让银圆重新回到民间。”
“另外,可让商人借布帛纳税,省却纳税的拆借困境。”
两个建议,一个是花钱,一个是让布帛代税。
这都是合乎情理,也非常容易理解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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