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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武十八年,八月初一。
秋老虎依旧在整个北方徘回,但绿黄色的麦浪,却荡漾起别样的风景,让农人乐开花。
不过,对于天津来说,粮食只不过占据收获的三成,三角淀汇集了凤河、荤河、会通河,是北方数一数二的水资源富裕之地。
故而,整个天津府种植了大量的棉花。
浪费大量的水源灌既,使得天津府的棉花耕种面积,达到了八万亩。
极大的助推了天津的纺织业发展。
百姓们乐意种棉花,因为天津府地税两分,种棉花卖的钱比粮食贵,收入自然就高了。
棉花亩产两百来斤,而小麦也只是略胜一筹,卖得的钱财则是翻倍,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有选择。
官府上下对于棉花也看重。
种棉花,就能交税,棉花售卖再赚一笔,纺织后又收一笔。
如此一来,就诞生了棉地与粮地抢水之争,闹腾个不行。
天津府衙只能和稀泥,一味的湖弄,镇压。
“大老爷,不好了,又抢水了!”
破旧的县衙中,几个白役快马加鞭地汇报着,身上的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衫,极其贴身。
“是哪两个村?”
知县无奈抬起头。
“赵家村和李家村。”
“胆大妄为。”
知县闻言,怒斥一声后,则又泄了气:“告诉他们,若是有了死伤,耽搁了老爷的考成,今年冬日的徭役就征他们村。”
“是!”
就在他歇口气的时候,忽然师爷跑了过来:
“东翁,府尊老爷发来书信,要您尽快的去往府城。”
“为何?”
“听闻其越王殿下来了。”
知县闻言,不由得滴咕道:“大热天的,都要过中秋节了,越王殿下还跑什么?”
没得办法,他只能收拾一番,乘着马车去往天津府城。
待他赶至府城时,天津下属各县知县,也匆忙而来。
等了大半天,才在府衙迎接了越王殿下。
年不过十七的越王,这几个月在八部观政,倒是培养了几分气魄,他昂首挺胸,直接一屁股坐下:
“尔等都坐下吧!”
“是!”
大大小小十几个官,一个个挨着半边屁股,谨小慎微得看着这位亲王。
“我想你们此时,不定的再揣测我的来意。”
越王随口说着,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知府脸上带着尬笑:“大王的心思,非臣等可揣摩的。”
“我也不瞒着你们。”
越王没理会他,直接看着众人道:“天津府今年夏税上缴一百三十万块?粮六十万石。”
“这里面没有掺假?没有苛待百姓?”
“亦或者这是天津府真正的赋税?”
这番话一出,众人神色大变。
赋税缴得多了,也有错?
“别瞎猜。”
越王嘴角翘起,掌控人心的滋味是真好。
“苏州府年税五百万块,松江府六百万块,天津这点钱不算什么。”
“我来到天津,就是要核实一番,知晓其真假或者有什么隐瞒的。”
这番话,倒是让他们落下来心。
天津知府则插嘴道:“大王,如今赋税多少,不是财部征收吗?”
“县中的户曹,可只有存钱,而无收税的事。”
财部在各府县,设立税司,直接雇佣人对赋税征收,然后按照三七分成,直接把属于地方衙门的赋税交给他们,剩余的则是送到京城。
故而,知府说的没错,地方是无法干涉到赋税的。
对此,越王则直起腰,望着这位知府,轻笑道:“固然如此,但税司征收的凭证,可是由你们县衙度量的。”
“划多划少,可是一大笔钱。”
地方度量土地,制出黄册,然后各乡凭册所呈纳税。
税司虽遍布各大行省,但如果要把统计土地的事情交给他们,那么税司五六千人,起码要翻个七八倍。
此话一落,众人脸色未变,但眼神已然不对。
“算了,我直说吧!”
见这些人终于认真了,越王则越发的放松了,他随口道:“有人谈及天津府,言语改麦为棉,大量的河水被用于棉田,而麦地则无滴水。”
“要知道,民以食为天,天津府的粮食不仅要自用,还得供给京城,如今一年比一年少,这成何体统?”
以农为本,粮食第一。
虽然朝廷和皇帝吃着南方大米,但天津府的粮食却涉及到京城百姓的吃食,不得不引起重视。
当然,在这个时代,得上头有人传达,不然御史哪里知道?
棉田抢水之事愈演愈烈,天津府的某些人,就发动了乡党这个人脉,从而惊动了御史。
御史们风闻奏事,对于这个问题自然群起弹劾。
因为涉及到了千百年来的共识:粮食第一。
赋税反而不太重要了。
话音落地无声。
但却在所有人心中惊起了大浪。
棉花关乎赋税,更是涉及到隐晦的利益链条,轻易的动弹不得。
例如,丧失了本地棉花,天津府纺织业就少了一个补充,利益自然受损。
“朝廷是要改换棉田吗?”知府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这个打算。”
越王手指敲打着桌面:“不止你们天津,京畿附近的上田,基本上都种了棉花。”
“朝廷在顺天府、天津府,乃至于河北府,可都是以收粮为主,目的自然就是供给京城。”
说到这,他目光一凝,声音铿锵有力:“京城,大于一切。”
众官默然。
这句话是极有道理的。
说句事实,哪怕整个天津府的人都饿死了,只要京城平稳,这种代价很容易被接受。
“今秋之后,棉花采摘结束,我要所有的棉田捣毁。”
越王冷静的声音响起,让众官员心神恍忽:
“本王,亲自督办,尔等好自为之。”
见其走后,众官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天津府一年可有十万余包棉花,事官数万百姓的生计,更是关乎上百座工场的运转……”
“一旦这些棉田被毁,后果不堪设想。”
“赋税(小钱包)怕是难看了——”
讨论了大半个时辰,所有人不得不承认,皇帝派越王来,真的是一部好棋。
这位年轻气盛的大王,怎么可能会被他们收买?
湖弄都难湖弄。
在这种一筹莫展之际,天津府的棉纺业,不得不迎来了改革:大量进口接受山东、江南的棉花。
便宜的本地棉用不了了,只能进口他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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