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扬天下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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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圣看着萧宁的眼神透着赞赏,“是以,小娘子一番为天下,想养天下之才,供天下而用,小娘子以为,可成否?来日是否有人对小娘子心存感激?”
“凡有所为,必有所图,乃人之本性。我既建书院,为天下育天下之才,所谋甚多。然我心知肚明,非所有付出皆有回报,不过是有所为,尽一份心罢了。
“至于将来,是感激我的人多,或是怨恨我的人更多。人身死消亡,后世如何评说,与我一个早已无知无觉的人又有何干系?”
既听不见也看不见,再多的赞美也好,辱骂也罢,都没有关系了。
“不想你小小年纪竟如此豁达,实属难得,难得。”姚圣赞许有加,看着萧宁甚是称奇。
“活人总想身后之名。就不想想人都死了,辱骂也好,赞美也罢,不过是过眼云烟。人活着的时候能肆意快活;能为这天下尽一分力;能问心无愧;已然足以。”
姚圣和萧宁那是志同道合,越说越发觉得对方是知音。
“自然,人信也我罢,不信我也好,我就是我。”萧宁补充一句,简直是说到姚圣的心坎里了。
“知音难寻,小娘子乃知音也。”姚圣真是恨不得冲上去,拉住萧宁的手,和萧宁认真讨论讨论这为人处事之道。
萧宁的额头低落了一滴汗珠,她就是试试,没想到一试,真试成了。
这桀骜不驯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世俗的规矩,谁要是想对他的行为指手划脚的,不好意思,绝不奉陪。
有些事,萧宁虽然不在意,却也不敢大肆宣之于口。
现在这情况也是特殊,毕竟姚圣已经表现出不拘小节,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萧宁。
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要姚圣真正助萧宁一臂之利,就得另辟蹊径。
“小娘子缺知音否?在下以为还是足以胜任小娘子知音的。”姚圣这时候终于说出这句话,萧颖大喜过望。
萧宁摇了摇头,“先生高才,天下闻名。若先生不弃,还请日后先生多加教导,好让我来日如先生一般,唯天下人景仰慕名。”
知音什么的,的确符合姚圣的为人,可萧宁不能顺时应下,反而得把人高高捧起。
别管是知音还是先生,反正结果是一样的,都是为他们萧家出力。
“若小娘子不弃,甚佳!”姚圣再怎么不拘小节,却极喜欢人将他捧起。
萧宁方才寸步不让,如今一看他服软反而愿意捧着他,从中可以窥探出萧宁的秉性,这是一位吃软不吃硬的小娘子。
“先生在上,受宁一拜。”萧宁立刻毫不犹豫的当众行以大礼,请天下人代为见证。
姚圣相当满意,“天下人皆以为女子可欺,却不知天下女子不过是顺时、顺势,不得不忍让,然欺人太甚,视女子如无物,来日必当自食其果。
“你既提出有教无类之理念,日后必当牢记此心。身为女子,更应该助女子一臂之力,万万不能枉顾天下女子之艰难,图一人之快活。”
如此一番叮嘱,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看着萧宁的目光透着审视,也在等着萧宁给出回应,究竟萧宁会不会如姚圣所愿。
“先生教导,我必铭记于心。”萧宁立刻应下,铭记所谓,众人也无人敢当着姚圣的面追根究底,暗恼萧宁实在狡猾。
“观你父不愿意失信于女子,与那总为一己之私,以为传宗接代为世间大事,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行失信于人之事,偏偏天下人皆认同。如此世道浑浊不堪,吾岂肯出山。
“今日我亦有言在先,倘若将来你父有违承诺,失信于夫人,便是我弃你萧氏离去之日。”姚圣相当直率的告诉所有人,究竟他为何出山。
如此理由也是众人料所不及,但姚圣既有此言,想必不会虚假。
萧宁万万想不到,昨日一事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想必有姚圣之言,再无人向萧谌或是萧宁求情,请放过那多嘴作舌,实则谄媚,意图走捷径,一步登天之人。
守信守信,既是守信,当守于天下人之信,非该对女人而轻视。
“先生放心,吾必转达家父。”萧宁应得分外爽快,巴不得有这样的人出面,镇住一群妖魔鬼怪。
很多人的脸色都变了,毕竟名声不及姚圣,况且姚圣所言,在情在理。
人家只是要求萧谌成为一个守信之人,不管面对任何人,都能牢记自己许下的承诺,永不违背,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
但凡不是对女人许下的承诺,在场的人都认为应当遵守。
然而这样的说辞一旦脱口而出,必引起群而攻之。
一个姚圣背后的人,绝不是寻常人能应对得了的。
一开始提出承诺于女子也当守信这种想法的何言,言辞犀利,寸步不让。
看看他们是如何对付何言的,一个份量不够的寒门庶子,他们岂愿听之。
想出风头的人牢牢把握机会,意将何言之议论击溃,好出尽风头,令天下闻其名。但面对姚圣,名家大儒,子弟无数,和他杠上,偷鸡不着蚀把米,极有可能颜面尽失。
其实主力军水货和铁全,那是昨天已经被萧谌和萧宁拍老实,这两位不出面,其他人再想集结再多的人,所谓枪打出头鸟,不代表他们愿意作为出头的另一个人。读书人,所谓饱学之士,并不代表他们都敢冲在最前面,有更多的人喜欢站在后头。
如这等才是真正的小人,推着人往前走,而他躲在人的身后,己方占尽上风时,摇旗呐喊;一旦眼见势不成,立刻龟缩不见。
姚圣此人,名声比起水货和铁全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这一位和他们略有不同。他是出身世家,年少成名,以绘天下舆图,熟知天下书籍,著古籍见解而引天下轰动。
朝廷几次征辟,他却拒绝出仕,直道世道乾坤,浑浊不堪,不愿与这世间丑陋之人为伍。
至此归隐山林,只是著书立经。
然其所著经书流传天下,为天下人所知悉,因而对其心之向往,多有敬佩者不知凡己。
尤其这些年来,姚圣也收了不少弟子,教出不少能人贤才。只是有些人并不对外道明,也是因姚圣有言在先。
“小娘子身边既有女眷也有女兵,不知可还收人?”姚圣甚喜萧宁的配合。也觉得今日能信守承诺之人,来日但凡不生变故,必然能够信守承诺。
他观察了萧家父女好些日子,如今才做下决定投奔。当然,投奔了,必须得想方设法在萧家集团中站稳脚根。
瞧来瞧去,姚圣还是盯上萧宁,甚以为从萧宁身上入手,必能事半功倍。
萧宁意外吗?那是相当的意外,敢情有人来了不说,还要带上几个能干的女郎不成?
想到这里萧宁双眸发亮,迫不及待的道:“求贤令早已传阅天下。天下但有才者,不问出身,不问年龄,皆以才而用之。先生若不弃,手中有多少人只管带来,我们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姚圣笑出声来,瞟过萧宁一眼,“你这小娘子颇是好玩。观你行事,似是毫无章程,实则样样皆是谋定后动。怕是”
言尽于此,目光扫过在场的许多男人
只怕这些人中,没有一个察觉萧宁的意图,还以为眼前的这小娘子谋算不过如此,将来待天下大定,他们必能将眼下蹦达得最厉害的女人,牢牢地关在院中。
真真是可笑之极。他们从未想过,有些人放出来,再想塞回去,凭他们只会动嘴皮的人,痴人说梦。
“先生,正所谓点到即止。”萧宁一听姚圣的话头,马上意识到姚圣已经察觉她的意图,赶紧阻止。
“哈哈哈。小娘子只管放心,在下不是那等喜坏人好事的人。小娘子为人甚合我意,放心。”两个放心,表明的是姚圣的态度,他绝不会告诉在场这群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人,什么叫润物无声。
“先生的人何时能到?”说着说着,话题就扯远了,萧宁并未忘记方才姚圣提出的事。
“小娘子打算如何考较,人是否有才?”姚圣实在好奇,想知道萧宁能怎么考人来着?
“不知先生所举荐之人,擅文擅武?”萧宁断然不会轻易叫人为难了,想看她的本事没问题,前提也得是这人先显露本事吧。
姚圣笑了,越发觉得萧宁这位小娘子实在有意思。
非一成不变,冥顽不灵者。这样的人,可不会轻易叫人为难得了的。
“小娘子辨别文武当如何?”姚圣真跟人扛上了。
“论文,书院内人才济济,以众人而辩之,叫人称赞,心服口服者,自是有才;论武,我手下擅武者不少,若不觉得与我交手有所不妥,我亦可亲自考较。”
萧宁啊,想到一番努力终于换来今日有底气的局面。人才,她是多多益善,何尝不能借他人之手,辨别人才?
“哈哈哈。”姚圣笑了,上下打量萧宁一圈,“闻小娘子早年上战场,原以为小娘子不过是借军中之风,长自己威风,如今看来,将门无虎女。”
观萧宁的样貌,谁能想像这样一个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小娘子,能想出诱敌深入,诛对方主力,叫天下时局尽由雍州掌控的地步?
是的,雍州大败曹军,诱敌深入,全歼曹军于雍州境内一事,姚圣认定必是萧宁所为。
“先生夸赞,不过是机缘巧合。军中将士皆不畏生死,又得雍州诸公配合无间,方有今日之功,非宁一人之德,不敢独占。”
功劳啊,萧宁一向大方,她做的事天下皆知,无人能否认,那些默默付出,无名之人,萧宁得让他们知道,就算天下人不知他们之功,他们萧家人都会铭记于心,永不相忘。
姚圣越听越是觉得,这小娘子太难得了。
能懂得功成不居,牢记他人,时时刻刻言明她的身边之人,都是有利于她得此功绩者,不错,不错。
天下好大喜功者不知凡几,能守住本心,有功而不争功,何其难得。
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心性,若其父亦有她之心胸,何愁之?
“小娘子放心,我身边的弟子,文武皆有。”姚圣在这个时候丢出这个消息,惊得萧宁睁大了眼睛,显得十分欢喜。
“就是不知小娘了身边缺多少人?”姚圣也是一个喜欢逗人的人,此刻显得十分为难一般地拧起眉头,打量四周的人,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审视。
“天下各州,多多益善。”萧宁就是喜欢人多,尤其是人才多,越多越好!
姚圣便知,萧宁志在平定天下,否则哪来的说,天下各州。
“可能代为引见将军。”跟萧宁相谈甚欢,不过有些事萧宁不能完全代表萧谌,姚圣必须要亲自见见萧谌!
“请。”萧宁立刻要为人引路。
姚圣抬手,“院长代引即可。小娘子前来书院,要办的事未办吧。”
这是有多识趣。立刻猜到人萧宁竟然从前不来书院,今日前来定是有事要办。事未成,既可离去。
萧宁总是要表现出对姚圣的看重的,待要开口,姚圣摇头道:“我与小娘子引以为知己,不拘小节,小娘子太过刻意,倒叫我颇是不喜,难道堂堂无类书院院长,不及小娘子?”
在姚圣看来,能够执掌这样一个有教无类书院之人,更能将书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是能人!
能得这样的人引见,足矣。
“先生请。”萧颖得姚圣看得,心下甚喜,马上接过话。
“待小娘子此间书毕,我与小娘子再细谈。”姚圣也不是跟人暂时聊聊就算完了,再有机会,必须细聊。
“宁之幸也。”萧宁没有忘记她现在可是姚圣的弟子,当先生的愿意倾囊相授,大幸也。
“诸位,来日再论。”姚圣这回才有机会搭理在场的众人,别管是年纪比他生长,又或是小于他的人,面对他也只能连连作揖,以表敬重。
高度不一样,岂敢对人诸多要求?
待姚圣和萧颖离去,萧宁的目光落在何言身上,“何郎君方才一番话,虽令众人不悦。心存公义,不为制衡,宁谢郎君。”
萧宁与何言行以大礼,聊表敬重。
“不敢不敢。将军与小娘子行事无愧于天,不负于人,某敬之,亦心之向往。不过说了该说的话,不敢受娘子如此大礼。”何言连连推却,望萧宁不可再言谢。
萧宁面带笑容,“我这一谢,亦望何郎君来日保存此心,喝醒天下人。包括我与家父。”
竟然是对何言委以重任。
“公心难得。观院中诸位,独何郎君一人认可家父所为,对家父之举深表赞赏。家父重信重诺,不愿负于家母,我本以为天下人当赞家父重信守诺,当为天下楷模。
“可昨日有人进言;今日书院内;亦各以为家父行事不妥者。若没有何君当头棒喝,纵家父问心无愧,亦难逃口诛笔伐。”
言尽于此,萧宁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看得人心虚。
他们不是不知萧谌做得对,却忽略其中深意,只想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一切,其心可诛啊!
越是这样的人,越发越是衬得何言这样怀揣一颗公心之人更是难得。
何言岂不知萧宁话中之意,立刻与萧宁作一揖,“小娘子所言,某定牢记于心,某但活一日,必不令天下失了公心。”
这样的一句承诺,不仅仅是现在,更是将来。
有些事,何言做了,料定将来会成为众矢之的;有些话,他说了,也早料到定会引起群而攻之;然他希望这个天下与从前不同,不再只有利益,而无公心。
天下人之利,是为公心所求;为一家之利,一人之利,皆为私利。
从何时起,公心已失,天下皆求于私利?
何言看着一个大兴朝就因为所谓的私利毁于一旦,一度低沉不知如何是好。
雍州,让他看到了希望,他以为这会是希望,萧谌所为,更让他看到真切的希望,岂能让小人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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