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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东西理所应当的一成不变。

规矩从前是由男人来制定的,女人只能选择遵从。

若没有这天下大乱,萧宁也愿意只是顶着聪慧的名声,太太平平的过着一辈子。

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将来的天下是何局面,将由最强的那个人重新制定规矩。

既如此,萧宁为何不能在这过程中,改一改男尊女卑的规矩?

“这番话是我第一次说出口,也会是最后一次。你应该明白很多事只需要做,不需要说。你是一个聪明人,我欣赏你,故不愿你为报仇赔上自己,你可以做到更多。”萧宁明了,话不必多言,且行事便是。

不落人于话柄,悄无声息的将事情做成,更妥当。

瑶娘的目光落在旁边的那位郎君身上,同时在考虑一个问题,是不是不应该将人带来?

那位郎君瞠目结舌的望着萧宁,难以想象这么一位小娘子带人来教坊也就算了,还想改这世道的规矩?

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了。

“此人”郎君内心崩溃之际,玉嫣突然扫过他,一股杀气横溢。

瑶娘和萧宁都是明白人,了然她的意思,萧宁道:“你家怕是不止你一人活着,这一个人应该也是你们玉氏的人。”

骤然间,玉嫣的杀气消散得无影无踪,审视的目光落在郎君的身上。

瑶娘道:“你可以细查细问。”

人她查到了,信与不信,瑶娘并不强求于人。

瑶娘本意用这一位亲人好让玉嫣有所顾忌,不至于为了报仇连唯一的亲人亦置之不理。

万万没想到,她给萧宁准备的路,萧宁并不打算照常走下去。

不走便不走吧,能让玉嫣真正想开,报仇视之为次要,更急于走一条萧宁指明的路,甚好!

玉嫣一顿,马上意识到萧宁,不,或许是瑶娘原本的打算。然而萧宁并不打算走这条路,而是让她成为萧宁真正的同路人。

发自内心,玉嫣并不甘于平凡,家族已亡,家人不在,她满脑子都是怎样才能为家人报仇。

除了仇恨,玉嫣更恨这个世道。

但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玉嫣也想在官场光明正大的赢了那些将她的家人置于死地的人。

可是没有机会。

官场之上,没有女人的立足之地。她能做的仅仅是借男人的手,置他们于死地。

然而玉嫣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世族犯下大错,自不量力出手对付骠骑将军府,当时玉嫣便觉得这是大好的机会,可一举将人一网打尽。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最后的结果叫玉嫣大失所望,当时她便恨上了萧宁,恨她坏了她准备许久的好事,却又拿萧宁莫可奈何,更因萧宁所为,陷入天人交战中。

纵然玉嫣居于教坊之内,也知道萧宁如何安民抚军,她虽心念家仇,亦有国。

不可否认,萧宁的存在助萧谌良多,百姓对萧宁和萧谌称赞有加,虽萧宁放过了世族,如今世族在雍州境内,亦是安分守己,不敢越雷池一步。

眼下,玉嫣听闻萧宁之志向,虽诧异萧宁小小年纪竟然有此宏愿,又何尝不为之震撼,心生向往,愿为先驱,共改世道。

“多谢。”玉嫣并不会一味将所有功劳归于萧宁身上,瑶娘此人,玉嫣几次碰面,明了此女亦非等闲之辈,亦当敬之。

人是真是假,玉嫣自会查明,旁的,只一声感谢,足以。

“再来一舞?”萧宁能劝得玉嫣为己用,自是欢喜,既然出门,断没有败兴而归的道理。

玉嫣此刻喜上眉梢,欢喜言道:“奴之幸也。”

欢喜畅快后离开教坊,那位郎君留下。

走在街道上,都是自家人,瑶娘询问:“此事是不是该同崔家提个醒?”

“为何?”萧宁满是不解的询问,惊讶于瑶娘竟然让她提醒人。

瑶娘闻弦而知雅意,“小娘子以为谁更可信?”

萧宁摇了摇头,“此事不在于谁人可信不可信,而在于人心。世族仇人,非你死我活之境,见面依然面带笑容,叫人如沐春风。

“用人,只问人可用不可用?谁管两家是否有仇怨,相互是否能容。”

现如今无论是崔攸也罢,玉嫣也好,皆有所图,而且需要通过萧家。

该是他们思考如何呈现他们的价值,叫萧宁或是萧氏看到他们的本领。并非萧宁在用人之际,考虑两家的仇怨。萧宁要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人有用才有资格在她的面前提条件,否则不可多言。

说来,心虚的该是崔氏。

崔攸是个聪明人。旁的人,有谁胆敢到萧宁跟前,问萧宁为何用玉嫣?

萧宁又得了一个好帮手,心满意足的回家。

结果刚回到,玉毫立刻来禀,“小娘子,将军让你往正堂议事。”

萧宁倒是想浪得开心,是不是忘了眼下的情况不是浪的时候?

“好!”萧宁没有丁点叫人捉包的不好意思,应下一声好,这便去见萧谌,瑶娘适时的道:“妾先行一步。”

“不必。从前议事时你也参与,现在人多了,你又怎么能缺席?”萧宁可不打算随便把瑶娘打发,意示她闲话莫说,从前如何,今依然如何。

“我去得,你也去得。既然雍州局势明朗,自该让他们适应。”完全符合萧宁适才于教坊所言。

天下大乱,便是女人出头的机会,身为女人明明有心若却不懂得把握这个机会,处处打压女人的男人,更不会给她们机会的。

瑶娘的淡然跟上,玉毫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尤其是瑶娘和萧宁似乎达成了新的协议,亦知此刻并不是询问的时候。

萧宁和瑶娘、玉毫走进正堂时,堂内人不少,萧讯、萧诠、萧诀、萧论、萧证、萧评,这萧宁伯父们的人都齐齐在内,带着儿子们立在一旁,另一边,以孔鸿为首,崔攸在其中最为显眼,其余人,世族寒门,皆在其中。

见着萧宁,不约而同,孔鸿这一边的人全齐齐的朝萧宁暗暗见礼,落在旁边作为萧宁伯父兄长的眼里,不禁一僵。

萧宁亦朝他们颔首而笑,不忘见过伯父兄长,径自走到最前方,“阿爹。”

“来了,咱们好好议议事儿。”萧谌正低头看着公文,拧紧眉头,显得十分心烦,“看看。”

手里递出一份竹简,萧宁接过仔细看了一眼,淡淡地笑了,这会儿递下叫其他人一览,轻声地道:“阿爹早该料到才是。”

萧谌瞪了萧宁一眼,“纵然早有预料,曹根借小皇帝以号令,终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恶气。”

是的,萧谌得到的是一份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到他手上的所谓皇帝诏令。

曹根败于萧氏之手,冀州更是丢了,如今两阵对垒,不敢贸然交战,并不代表曹根坐以待毙。

瞧,现在不就动手了!

谁都清楚,现在的小皇帝根本没有发号施令的资格,所谓的诏令,皆为曹根假天子之令发出。

“灵帝崩之,我们尚未讨伐。”这事儿,何尝不是一个引火线,引天下人对曹根的印象越发不喜,亦是曹根授人于柄。

“那又如何。盟军已然讨伐。”萧谌答之,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脑子挺好使的,尤其是擅长阴谋诡计之辈,真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

“盟军与我们何干。”萧宁将韩靖的皮都撕下了,目的仅此一个,不再受这些人以道德天下要挟。

萧宁再次轻声说起,“今曹根以天子之令,命我们听从冀州军调遣,这是尚未发觉冀州已然落入他人之手?他的地盘已为他人所占。”

萧谌道:“天子无权,人尽皆知。然以天子之令传达各州,谁若不听,便是公然反抗朝廷,落人以柄。”

“是以,先前阿爹已命人起檄文直指曹根犯上作乱,韩靖包藏祸心,今得此令,再起一檄文又如何?”萧宁不信萧谌料不到这等局面,应对之法,腹中必有计较,因何心烦。

“陛下始终是陛下,大兴朝于我有恩。”大兴的几位皇帝,认真来说,对萧谌都不错。故而萧谌想保存的不仅仅是自身,更有那名存实亡的皇帝。

“将军尽忠,先帝在天之灵必有所感。然雍州落入曹根之手,唯恐生灵涂炭,尸横遍野,请将军以天下为重。当思倚雍州之地,安定天下,必不令百姓受苦受难。”崔攸第一个站出来,先肯定萧谌的忠诚,同样也由衷的恳请,不可以,也不能够因为对大兴的忠诚,按所谓诏令行事。

萧宁一向明白崔攸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每回听他说话,心情都不由自主的变好!

萧谌怕是有着同样的想法,崔攸人长得好不说,说话做事,样样都不赖,着实让人满意。

“忠君爱国,无可厚非。然逆子贼臣当道,若一味求忠,何以面对天下百姓?将军镇守一方,是为大兴,更为一方百姓,万万不可因一时心软,罔顾百姓。”明鉴纵然落后一步,和萧宁出去转一圈,见识萧宁和萧谌这父女配合默契与反应,更加坚定不移站他们一方,如何能让他们自断前程?

虽然,萧谌道出这样的话,未必见得发自内心,给人递梯子的事儿,得干!

“请将军三思。”新来的都心急,尚未完全领会萧谌意思的人,听完崔攸和明鉴的话,赶紧表态。

“请小娘子起草檄文。”这还不够,崔攸干脆按萧宁先前的提议,请萧宁务必着手推行计划,起檄文,刻不容缓。

萧谌重重地点头,甚是认同。

一群萧家人,除了跟她转了一圈回来的人,其他人脸上皆是一僵。可是,等她写完檄文。

MD!都想问问萧谌,你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凶残的女儿来的?

要说萧宁这份檄文,大致内容翻译如下:

先是点出大兴朝自建朝以来,历代皇帝如何励精图治,肯定大兴皇帝的功劳。

随后点出大兴天下大乱根本,皆因乱臣当道,谋害皇帝,挟持皇帝。

之后,萧宁细数曹根的罪行。

其一,直指曹根残害皇帝,意图颠倒黑白,抹杀他诛君之举,真真是乱臣贼子;

其二,残杀朝中重臣,令满堂重臣家族尽灭,以令其挟天子而令诸侯;

其三,与乱臣贼子勾结,谋害忠臣良将;(所谓的另一个乱臣贼子自是韩靖无疑,萧宁更补充一份针对韩靖的檄文,在后。)

其四,败于雍州之手,曹根贼心不死,假传诏令,以雍州相付,不过因冀州已失,正面不是雍州对手,假借皇帝之令,强加雍州一方一个目无君主的罪名,随后可光明正大发兵雍州,其心何其险恶;

其五,曹根为除大兴忠臣良将,其中深意,必为夺大兴天下,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是手段,非目的。

细数过多曹根的罪名后,萧宁便开始分析曹根夺取大兴天下的计划。

控制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将士皆因皇帝而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乍一看,曹根得皇帝,等于占据大义,天下人不听皇帝号令者,皆可以犯上作乱为名,以朝廷之名发兵伐之。

一但杀尽天下忠臣之士,自此天下尽落他手,他想如何便能如何。

不会有人认为,曹根无夺取天下之心吧?

反抗曹根的都是世族,世族一腔忠诚,落得被曹根屠杀殆尽的下场,曹根为何杀世族?

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曹根自问能安定天下?

一个弑君者,灵帝在位,一向对他言听计从,尚且不能为他所容,世间谁人敢言必对他言听计从,事事顺他之意?

喜怒无常,不能自制者,你们真不怕他一言不合拔刀杀人?

完毕!

哪怕萧宁一直认为曹根杀得世族那是杀得相当的漂亮,在扣人罪名的时候,定然倾尽所有道对方的不是,更是有意夸大其词,吓唬人,怎么吓唬人胆颤心惊就怎么来。

听完萧宁檄文内容,一群人静默不语,萧谌早已麻木,不管怎么样也得问问再做,“诸位觉得如何?”

表现出他的民主,怎么说萧宁是他女儿,事情做得如何,当爹的真没办法自夸自骂。

“请将军将檄文传阅天下。”崔攸又一次出面。萧宁写得抑扬顿挫,扣人心弦,令人不由自主的随内容而愤怒,怀疑,极好!

总是慢一步的明鉴真心想说,崔攸你一个少年,反应何必如此敏锐,还让不让人活了?

明鉴怨念无比,明面上什么话都不能说,唯有再次附和道:“请将军传阅檄文,令天下明了。雍州非不忠于大兴,不忠于君。雍州守不住大兴朝,当守住百姓。”

啧啧啧,萧宁不得不说,这人一张嘴,会说话的人死都能说成活的。

有两人出声,众志成城,皆请萧谌把萧宁的檄文亮出去,顺便把韩靖那一份同样发出。

众人其实很期待天下人看到这两份檄文时,是何等反应。

能将皇帝的诏令拒绝得理直气壮,最重要就是得学会倒打一耙。谁让曹根才是京城内真正执掌大权之人。

曹根的用心,天下人无不侧目。又加之雍州既被曹根这个乱臣贼子所不能用,更为打出匡扶天下之名的韩靖有意加害,若非萧宁聪颖,没叫韩靖和曹根合谋加害,雍州会变成什么样?

雍州内部,瑶娘配合议事的结果,绘声绘色的编成段子往大街小巷中传传,好叫雍州百姓知道,有人想从萧谌手里抢走雍州。

要说萧谌和萧宁这对父女,从前时萧谌作为将军,虽不掌庶务,一心领兵,其兵爱民如子,不犯百姓,多助于百姓。

百姓既感念萧谌领军镇守雍州,护边境安宁之大恩,又得将士爱护,自是满心拥护。

曹根是谁,谁当皇帝,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雍州不能乱,万万不能乱。

是以,一番策动之下,百姓成群结队赶往骠骑将军府,请骠骑将军萧谌莫将贼子假天子之令当回事,请顾念一方百姓之不易,继续守护他们。

要说先前或许担心有萧宁两份檄文依然难堵天下悠悠众口,百姓跪请于骠骑将军府前,随萧谌一道出来请百姓起来的明鉴,扫过一旁只居于萧谌之下的萧宁,默默地在心里给萧宁写了一个服字!

别管萧宁是男是女,是大是小,总而言之,能相互呼应,利用民心,以令天下人皆不敢指责萧氏,无人可比。

萧宁注意到明鉴佩服的目光,波澜不惊,好戏才上场,你太小瞧我了。

随萧谌一道出去,看着萧谌将为首的老者扶起。

能领百姓拥来的必是德高望重之人。

老者胡子发白,跪在地上整个人颤颤,好不容易等到萧谌出来,从旁人口中得知这就是骠骑将军,连忙情真意切地道:“将军,望将军勿弃。”

萧谌连忙将人扶起,“老丈言重了,为将当护国安民,焉能弃之。”

老者闻之大喜过望,急急地捉住萧谌手臂,“将军言之有信?”

作者有话要说:妈妈住院了,要二十天左右才能回来,家里事情多,想存稿也有心无力。

这一章大肥,也算加个小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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