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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的内心深处,长期积累的怨气和愤懑,被李沛霆的这一席话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思想意识开始发生急剧的变化。
“舅舅,皇帝小子是这个想法,咱们便不去管他。那,首辅大学士、凤阳总督马士英,又是一个什么算盘?”李华梅也站出来发问。李沛霆从她对弘光皇帝朱由崧的称呼当中,很是欢喜的发现了苗头。眉梢一展继续开始讲述。
“首辅马大学士,我南粤军也不必说与此人的恩义往来,守望相助之类的过往了。各位只需记住一点,此辈,眼中心中只有利益,只有权术。他与我南粤军合作,无非是他在朝中孤立无援,见我南粤军财雄势大,见主公仁义宽厚,故而来与我军合作以为外援。”
“如果如二公子所安排,朝廷暂且撤出南京,不论是往松江府还是在上海县短暂停留后南下广州。他马士英都不会有大队兵马随同前往,这么一来,他在朝堂上说话便没有了底气。手中没有枪杆子的难处,这年月谁都清楚得很。如果他不是有凤阳总督的直属兵马,不是有主公派遣的一旅精锐,北上迎接那位落魄王孙,这南京城里的首辅大学士,指不定姓什么呢!”
“所以,撤离南京,在他马士英看来是可以的。但是,陛下要有随行的护驾兵马,这些兵马,必须是在他马士英的控制之下,或者说,他马士英的兵马必须要随驾前往。不能到了广州,他是一个光杆儿将军。到那时,他说话可有人听?”
“一个是满脑子帝王心术的昏君,一个是一心要大权在手的权臣!”人群之中,有人忿忿的骂了一句。
这要是换了以往,以南粤军中的纪律,有人敢在议事时这般说话放肆,只怕最轻的处罚也是拉出去打二十军棍。但是,今天,李守汉脸上阴晴不定,却没有对说话的人做出处置。
“皇帝和首辅大人,咱们姑且不去说他,本帅回头会劝他们撤离南京。城中形势如何,文武勋贵们又是什么表现?”
来人稍稍怔了一会,这才低着头低低的声音回答李守汉的问话。
“主公,如今城中情势不好。每日里马首辅召集上朝议事,来者寥寥无几。像赵之龙、钱谦益、吕大器、高宏图、姜曰广等人,公然在府邸之中集会,高朋满座的商讨他们该如何迎接鞑子南下!”
朝廷的一品大员们居然在府邸之中集会,商讨如何迎接敌人的大军南下?这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华夏文明五千年来未曾有过的局面!网络上都说崖山之后无中国,不少人拿宋与清两个不相干的政权来做对比,然后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来吹嘘我大明的丰功伟绩。但是他们怎么不说,甲申国变、乙酉国难两次大明朝廷遭遇灭顶之灾时,降官如云,降将如潮呢?对比之下,八国联军侵略时,在北京城中死难殉国的大小文武官员,一本记载着他们姓名、官衔、履历的《庚子京师艾恤录》可比大明朝甲申乙酉两次国难的殉国名单要厚几十倍呢!同样是皇帝的岳父老子,身为清代唯一一位旗人状元、大学士、军机大臣赛尚阿之子,郑亲王端华的女婿,八旗蒙古正蓝旗阿鲁特氏的崇绮,可比崇祯的岳父老子周奎有节操的多了。呃,似乎说崇绮是同治皇帝的岳父老子也不够全面,他还有一个妹妹也嫁给了同治皇帝,妹妹是恭肃皇贵妃,女儿是孝哲毅皇后,也就是无数以晚清后宫为背景的文艺作品里那位从大清门抬进来的正宫皇后。从她之后,清廷的后嗣血脉便断了,不得已,采取了过继的方式。
崇绮在八国联军侵略北京时,可没有把自己外孙拒之门外的光辉壮举,而是采取了一种很卑微的方式来逃避现实——自杀殉国。你说你一个蒙古鞑子出身的八旗贵族,读了几本我们汉人的书,就学了这些?怎么不和我们“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东林好好学学,利用你皇上岳父的身份,高高兴兴的在府门口插上几面外国旗子,和八国联军好好的合作一下,在北京维持秩序。说不定,瓦德西元帅还能扶植你当皇帝呢!和他一起自杀殉国的,比较著名的有国子监祭酒王懿荣等人。相比较起来,甲申国变、乙酉国变的两次殉国官员数,不到百人。似乎连庚子国难的零头都不到。
“混账东西!”莫钰跳脚大骂起来。“他们难道就不知道,我们只要守住了长江、淮河,切断了漕运。鞑子就会因为缺少粮食不战自乱吗?!”
其实,能够看到这一点的,朝中并非无人。弘光元年五月兵部右侍郎金之俊上言:“西北粒食全给予东南,自闯乱后,南粟不达京师,以致北地之米价日腾。”另外还有人说:“不得江南,则漕运阻矣,将何以成天下?”当时北方连年遭灾,北方所产早就入不敷出,满清非拿下南方的产粮地不可,否则不需要南明或者顺军来攻,清廷自己就会大乱。
“莫钰叔叔,你这就不懂了。这群狗东西就是看到了这一点,知道自己这身骨头能够卖个不错的价钱,这才放心大胆的卖的!”李华梅撇了撇嘴,冷笑着说道。
“我们连番血战,不顾生死,不避矢石。又有无数的官员栉风沐雨的工作,在江南、在赣南、在两广、在福建、在偏沅,修路,修河,修渠,张梁田亩,编练卒伍,兴修水利,整顿财税。如今,府库充盈,道路通畅,好容易有了一点起色,国家有了中兴之望,却被他们拿了来做卖国卖身求荣的筹码吗?”
一个声音嘶哑着在议事厅内响起,声音不大,而且暗哑无力。但是,却让在场的人们噤若寒蝉,个个都不敢再说话了。因为,说话声音的主人,是南粤军的主帅,李守汉。
“父王!”
今天李华梅也是泼了胆子,在水师和南粤军老人们眼中,当年那个敢作敢当,纵横海上的绯翅虎,没有在软红十丈的富庶之地被泡软了骨头,消磨了爪牙,她只是在朝堂上被礼节制度拘束了。如今,这条吊睛白额大虫,又重新跃出了牢笼。
李华梅没有称呼李守汉的爵位、官职,只是很笼统,但是绝对僭越的称了李守汉一声“父王!”这无疑是给在场的人们一个强烈的信号和暗示。喜得一旁的李沛霆手里扯断了几根胡子都感觉不到疼痛。
“正是父王领着我等十数年来不眠不休,为了这大明朝廷在江南、在福建在两广各处的辛苦耕耘,才有了如今这群狗贼们能够拿来给他们换取荣华富贵,到别人嘴里讨几根骨头啃啃的筹码!”
“李华梅,你放肆!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拉出去!”被刺痛了内心的李守汉暴怒了,他用手奋力拍着桌子,将桌子拍得山响,却不见有人来执行他的军令。
“主公,南京城中的情形还不仅如此。如今,城中流言四起,抓不胜抓。”使者在李沛霆、莫钰等人的示意之下,又抛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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