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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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直隶附近洋面。正月初。

从海上吹来的水汽，令空气变得湿冷，空气泛起一阵淡淡的海腥味。远处在海天交界之处，太阳的余晖将云彩镶上了一层金边。海面上的风吹动着桅杆上的旗号，扑簌簌的乱响。随着太阳的落下，风也变得更冷了。

从自己的船舱向外望去，王承恩很得意的看到，整个船队几乎覆盖了目光所及的全部海面。

几艘快船在船队前方，担任哨探和往来传递消息命令之用。大小炮船在船队左右翼担任护卫，护卫着船队间的大量运兵船只，以及那些辎重船。

从腊月二十在顺化祭旗出兵，短短的十天时间，整个南军便完成了军队动员、收拢人员，兵力集结，物资筹措上船，运输船只的征用等大量琐碎繁杂的工作，并且三个旅的部队在福建与广东交界处海面会合，编成了浩浩荡荡的行军队伍顶着北风向北前进到了南直隶洋面。

几声小哨声响起，船队上空散发出阵阵的饭菜香气，吸引得数百只海鸟在船队上空盘旋飞舞，希望哪位能够给它们施舍一些残羹剩饭。

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海龙皮袍，王承恩出了船舱，在几个小太监的护卫下，他要展现一下天使的亲善温和等风度。

舱外，个锦衣卫的旗校手扶着绣春刀在那里站班。虽然努力的腆胸叠肚做出一副威武雄壮的样，但是他们脸上带出来的浮躁油滑。却让人看了不由得想起那句沐猴而冠的成语。

稍远一些，是两个近卫营的甲长带着十余名兵士在那里执勤，虽然阵阵寒风吹得他们微微有些发抖，但却依旧如同钢浇铁铸一般站立在那里。

“弟兄们是不是有些冷？”

王承恩走到为首的甲长面前关切的慰问。

“这军装是不是薄了些？”他用手指捻了捻几个士兵身上的胖袄和外面套着的皮制坎肩。

“回禀公公，厚实是够厚了。但是在海上，被风一打，一样被打透了。兄弟们都是南人，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寒冷天气。故而有些受不了。”

慰问了站班的哨兵。王承恩迎面遇到了同船的王德化，两位大太监都是满面春风的打量着对方。几天的海上昼夜兼程虽然辛苦，但是二人的气色却还都不错。身上的海龙皮、玄狐皮袍服帽都是守汉命人连夜赶制而成，穿在身上极暖和又显现出了天使的气度威严。

二人口打着哈哈，往供船上同船的兵士军官们用饭的船舱行去。

船舱之，泾渭分明的成了两个阵营。

身上穿的花团锦簇的京营官兵和锦衣卫是一个，身上胖袄盔甲皮坎肩的南军官兵则是自发的聚集在了一处。存在决定意识。双方生活环境的不同导致了彼此互相看着都别扭。

刚刚登船出发时，双方就爆发了小冲突。

在随同二位传旨天使南下的京营将士看来，自己身为传旨钦差的护卫，理应被待为上宾。虽然说兜里装满了程仪银，也曾经在顺化的大小店铺之疯狂采购了一番，但是当听说马上就要北上勤王。这些大爷们嘴里骂骂咧咧的勉强登船。照他们看了来，既然已经传了旨意，那么打仗送死这种事情就应该由这群南蛮去，至于说他们这些京城来的大爷们，当然是要在这钱粮丰富之地好好的享受几天。然后再慢的北上领军功去才是正经。

到了用饭的时候，几个京营的军官借题发挥。对于船上的伙食表示不满。倒是随船的司务长不卑不亢的回答他们的质问：“我们南军就是分为三种伙食标准，大灶、灶、小灶，水手吃的要比咱们陆军好，那是因为他们昼夜都要操劳，自然要吃的好些。你是千总，可以吃灶去，每顿饭三菜一汤有一壶酒和水果。”

那千总如何受得了这个？一声招呼就要带人上前打群架。那司务长也不示弱，领着一群伙夫当即便列开了阵势准备迎敌。恰好被王德化的一名心腹小太监发现，当二位王公公赶来时候，那千总和几个京营士兵已经被打倒在地，身上满是油污汤水，口卦叫骂不已。两拨人马彼此之间横眉怒目剑拔弩张。

“你这厮，若是再敢骂一句，老就用这马勺敲断你的一根手指头！”

那司务长黑着脸朝那千总低声吼道。

“这位将军，这是何故？”

王德化和王承恩倒是很客气的对这司务长。

“标下见过二位公公。照着我军制度，营官一下军官吃灶，甲长一下人员用大灶。这几位嫌饭食不好，要求吃小灶或者是和您一个标准的饭食。”那司务长指了指后舱几个伙夫正在紧手快脚张罗的菜肴，冷热荤素甜咸具备的二十多个菜肴，在这船上已经算是盛宴了。

“那酒席，我家主公敬重二位公公千里南下，勤于王事。特命标下用他的私财准备的，一切花销都由内账房支出。您让标下如何为这几位再去张罗一桌？”

那司务长也是在人群打滚出的老油条，自然知道该如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席话说出来，听得二位公公眉花眼笑，屁股立刻坐到了南军这边。

“你这杀才！平日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跟着咱家出来也不思悔改，还敢如此放肆！”那千总脸都白得比雪还胜过三分，立刻求饶不止。

从这以后，虽然双方见面仍旧不说话，但是京营将士从气势上先逊了一筹。其实，平心而论。这船上的伙食，特别是军官们享用的灶。要比那几个家伙在京城家吃得还要好些，虽然味道可能不如他家，但是胜在真材实料，大鱼大肉的。这群家伙不过就是找茬发飙罢了。不想却踢在了铁板上。

见两拨将士只管闷头在那里吃饭，二位大太监彼此笑了笑，在七八个小太监和亲随的护卫之下，回到自己的座舱用饭。

“这饮食虽然粗糙，不及京来得精致细巧。但是胜在豪气满怀。”王德化用象牙镶银的筷指点着桌上的美酒佳肴。整只的鸡鸭，硕大的龙虾。喷香的牛肉，翻着红汤的铜鼎向外发散着诱人的香气。

“王公公，照着这行军速度，怕是到正月十五，你我便可以在天津城看花灯了。”

王德化朝着王承恩端起酒杯敬了一杯。

“公公，咱家却不敢这般乐观。来日大难，眼前可忧。”

王承恩的脸上愁形于色。

“王公公这是从何说起？李大将军忧心国事，接旨后立刻点兵万余征集民船数百艘帆樯如林北上，太宗皇帝之后，便再无如此庞大的船队了，这分明是国朝兴有望啊！”

“公公。咱家担心的正是于此！”两名小太监受命去了王承恩的舱取来了几本册，递到了王德化面前。

“公公请看，这是李大将军邀请广东官员在我二人抵埠之前在南游历参观时，几位官员写的见闻录，辗转到了咱家手。里面写了南从练兵、开垦、开矿、修路、建堡。移民、筑路，到选拔任免官员。各处政务官的升迁赏罚，都有自己一套制度，与内地迥然不同。且儿童不分男女种族，凡年满周岁者必须入学堂读书识字，由官家提供伙食书本。家父母长辈有胆敢藏匿不送者，重罚！十余年下来，南已经是读书识字之人比比皆是，然却只是教授谋生之道，不讲圣人之道。”

“且官员选拔，也是分为两大类，一是从所谓政事堂培训的村长，到各处新开辟土地开辟荆棘，以启山林，之后逐步提拔起来。而另外一批，便是历次战事受伤之军士，不适合在军征战者，便放到各处担任政务官或是守备民壮头目。层次分明，各负其责，虽然有冗员过多耗费钱粮之忧，但是行政效率之高，如臂使指指挥贯通圆润如意。一道命令从所谓公事房发出，一日之内到达府城，又一日便到县城，再一日便到乡镇村寨。要人要粮，出兵打仗，便是呼喝间立刻办理。公公，我大明各处，可有这样的地方？”

王承恩的那几本游记、笔记，在王德化手变得沉重起来。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脸色有些发白。

“还有，公公。如今我大明各处天灾**不断，如果不是李将军用钱粮供奉宫廷，只怕皇爷的日会更加难过。眼下李大人对大明忠心耿耿，可是，据咱家所知，他麾下各处连年丰收，数千万亩田地皆是上好的水田，每年可以收获两到三次水稻，一年下来可收获十石左右稻米！又有稻与油菜间作之法，村寨乡镇之间，更有无数鱼塘与畜养殖场。粮油肉食一样不缺。而且，家家户户都有数十亩上百亩田地，又有耕牛铁犁等物，且南食用牛肉不算犯法，耕牛养殖场、肉牛养殖场各府皆有。照我公公，我大明如今可有这样的地方？若是我大明底蕴被李大人全数窥去，就算是他想要做郭仪，可是若是他部下将领有打算做从龙之臣的，又该如何？”

“啪嗒！”王德化手的筷不由得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几点油汤被转瞬间吸收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