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节 京师（一百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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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过于年幼了，今年也才不过十三岁。“主少国疑”，稍有才干实力之人大多不愿意依附，纵然有“少主”的正统，绝大多数郑芝龙的旧部还是流向了其他各股势力。迄今为止，聚集在安平的郑森集团水陆只有两千人马，大小船只三十艘。只能勉强自保。垂涎于安平附近田庄的各股势力，不断的威逼利诱，要“拥戴少主”。钱太冲左支右绌，辗转腾挪，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小小的局面。</p>

如此的压力之下，钱太冲知道自己纵然是诸葛孔明在这小小的漳州湾里也没法施展，要破局，要生存须得寻找更大的靠山。</p>

原本福建巡抚就是他的最大靠山，但是邹维琏离任之后，新任巡抚沈犹龙对郑氏集团十分冷淡，明面上还待之以礼，对集团内部的种种斗争完全是“坐山观虎斗”的态度。钱太冲几次赶赴福州，都没有获得什么实质性的援助。</p>

幸好，沈犹龙对郑氏集团的态度还是分而治之，虽然不会帮助某家，可也不会允许他们互相兼并。但是他的下一任呢？若是有人授以重贿，再或者此人意图重新整合郑家，郑森集团就岌岌可危了。</p>

再三考虑之下，钱太冲决定赌一把大的，直接上京来找靠山。</p>

从崇祯九年入京，一直逗留到过年，期间他在京师各种找路子，走门子，要说郑芝龙留下的人情网络还真是不少。钱太冲靠着郑森的牌面见了好几位朝中大佬，连曹化淳这位“内相”也见过了。福建籍的在京显宦见了不少。前前后后花了好几万两，一直没能换来一个有用的回复。</p>

在京师的这大半年，他算是真心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走茶凉”。郑芝龙得势的时候他未曾享受过他的风光，为了郑森奔走却充分体会到了世态炎凉。</p>

换作其他人，大约早已是灰心丧气。但是钱太冲此人却有着一股犟脾气，偏要为人所不能为。绝望之余，他决定亲自向皇帝上书。奈何他的官卑职小，并无直奏之权。只能委托朝臣。</p>

但是这个人却并不好找。郑芝龙活着的时候，他经营的海上贸易，在朝的闽籍官员多有分润。郑芝龙死后，郑氏集团分出来的各个小集团都被髡贼排斥出了海贸。</p>

没有了利益关联，这些人自然也不会为郑森出头。钱太冲最后还是走了太监的路子，冀图最后一搏。这一盏茶，连居中的各种乱七八糟的花费，他用了一千两银子。</p>

没想到这“最后一搏”却有了作用！钱太冲被带到锦衣卫衙门关了几日，又问了几回话。今天突然将他提出，要他穿好公服，预备好相关文书。</p>

问及要去何处，对方却是闭口不言。不过举止言谈上却比前些日子客气了许多。</p>

钱太冲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只是不敢相信――金殿召对，这是每个寒窗苦读的读书人的梦想。即使到了此时此地也依然觉得自己似在梦中。</p>

随着御前太监出来宣召，钱太冲赶紧整了整衣冠，弯下腰，亦步亦趋的随着太监的进了玉芳轩。</p>

一个宫女揭起黄缎门帘，钱太冲腰背弯到几乎九十度，恭恭敬敬地走迸了东暖阁。</p>

说了声：“臣漳州海防同知衙门检校钱太冲见驾！”随即跪下去给皇上叩头。</p>

这样的私下召对，官员并不报具体报名，但是钱太冲以为自己并非天子近臣，还是把官衔全名全部报出来为好，至少可以让皇帝留下印象。</p>

以他的身份能见到皇帝是难得的幸事，但是真得要直面御颜，心里未免惴惴不安。他现在已经不是“民”，但是官卑职小，上书言事实乃大忌。获得召见大致可以说明皇帝对他上书的事情有兴趣，但是自古“伴君如伴虎”，万一奏对中出了什么疏漏，他个人安危不足道，还关系到郑森和他周围的一干忠贞之士。</p>

行过常朝礼，他没敢抬起头来，望着皇上脚前的方砖地，等候皇上说话。</p>

有片刻工夫，崇祯没有说话，只把来人通身上下打量一番。但见来人三十多岁，神情沉稳，皮肤黝黑，手脚甚是粗大，虽说举止稍有毛糙感，但是看面相是一个很靠得住的人。</p>

“你就是钱太冲？”</p>

“是，正是微臣。”</p>

“哪一年的科名？”</p>

“臣惭愧。科场蹉跎，只青一衿。纳资为南京国子监监生。崇祯五年以安平、中左收复保案在册，得任检校。”</p>

“不是正途出身，也用不着惭愧。天下英才甚多，哪里个个都是科举出身的。”</p>

“谢皇上勉励。”钱太冲听了这句话，只觉得胸前发酸，气血上涌。不过一句客气话，但是出自天子口中，却有无上的荣光。</p>

“起来回话。”</p>

钱太冲叩了一个头，赶紧站起来，垂首等候皇上继续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