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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要从东海上岸,这件事情尽人皆知。
所以范闲真要从东海上岸的时候,人们早已经站在一旁了。
三大员并没有一个缺席的,全部齐刷刷地到了岸边。
此时的巨轮已经停靠在了岸边,而且范闲已经准备走了。
“范大人此次出行,一路上一定要小心。”曹颜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但是他的关切是真的表现了出来。
范闲笑了笑,当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曹大人关心。”
曹颜看着范闲,意味深长的目光,悠然远洋。而范闲并没有多做什么,而只是对着曹颜点了点头而已。
他并不想在所有人的面前表现的和曹颜有什么关系,至少没有什么好的关系想让旁边的人看到,范闲轻柔地掠过了面前的曹颜,来到了薛青的面前。
三个人很自觉的隔开了很远的距离,但又是范闲必须要经过的道路。
薛青看着范闲走过来的时候,立刻表现出谦卑和恭敬的样子出来,他对着范闲笑道,“钦差大人,一路平安。”
范闲微笑着凑到了薛青的耳畔,低声地笑道,“我平安不平安,还不是薛大人说了算,啊?”
薛青笑而不语,对着范闲只是点了点头。
此时的杀气已经非常浓郁了。
范闲也没有搭理他,索性直接向船体上面走了过去,因为范闲知道,陈元昊出现在这里是必须要出现的,但是他也不想和自己说话,自己也不想和陈元昊说话就对了。
果然陈元昊甚至连抬头看范闲都没有看。
当然范闲也没有看他,二人就这么径直错过了去。
范闲登上了大船,三个大员也没有在这里苦等,各自散了去,周遭的官员当然是没有机会和范闲说上话的,再加上之前的那一派作为,他们当然也不敢送礼去送烦心啊,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此处,用最后的眺望送走了这个差点改变江南道格局的人。
不是差点,至少对于高处的人来说,他们知道,无论怎么样,江南的格局已经被改变了。
范闲站在大船之上,船只是内库的,并非是军用船只,这艘大船可以容纳近千人,船体非常的高,并且通体使用的是降水的木质做成的,这是非常安全的船体,也是价值非常高的船体。
甲板很高,在甲板上站着的范闲看下方的人们走动就如同蚂蚁文字一般大小。
海风吹拂着甲板上的一切,船帆发出胡乱的声响。
王启年低着头走到了范闲的身边,他怅然着说道,“东西搬上来之后,就可以开船了。”
范闲点了点头,“时间到了就开吧。”
“殿下已经到了,那个人也已经上了船。”王启年说道,“昨夜秘密带上来的,按照您所说的。”
“没有人发现吧?”其实范闲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是真当他问出来的时候,王启年略感意外,这才说道,“没有,连夜走水路,安全的很。”
范闲叹息了一声,转头进入了船舱。
船舱里面隔间的设备也很全,并且装修也好,若不是外面有海风吹入,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个船舱,这就像是陆地的上的大家大户里面的书房厢房一样。
这样大的房间有四个,范闲和三皇子殿下一人住了一间,范闲身旁本来安排的是于振子去住,可是他似乎并不喜欢大房间,独自找了一个末尾的小房间去住了。
所以范闲身边的房子便换成了明竹香。
而三皇子殿下身旁的房子,则是曲涵。
范闲走入明竹香房间的时候,看到了这个惊为天人的女子,此时她依旧在绣花,针线活可以看出非常熟练,她并没有看向自己手中正在进行的动作,却可以凭着感觉针针不会失误,并且速度也不慢。
她正在看着一本书。
范闲走了过去,侧脸看去。
半闲诗集。
“你还挺有格调的。”范闲坐在了桌子面前,笑着说道。
明竹香捧起了面前的半闲诗集,对着范闲说道,“这首词我很喜欢,如梦令。”
范闲细细看去,正是李清照的如梦令,当日他不过是因为海棠于海棠朵朵二字,随说出了这首词而已,可是后来却被传唱,一直到了现在,这首词在这个世界虽然是范闲写的,可是真正的主人并不是他,他也没有资格去评判这首词的好坏,只是基于自己的脑海之中认为它绝对是好词。
当然,这是以作者的身份考量的,而以读者的身份,便不需要顾及这些了。所以现在的明竹香则是说道,“我以为它是我读过最好的三首诗词之中的一首,并且我很喜欢这一首,可惜……”
“可惜?”范闲再次在脑海之中想了想,却不知道这首词哪里可惜。
“可是它有主了。”明竹香拿针指向了面前的一行字。
范安之于庆历三十年送海棠朵朵于北齐。
无良小编害死人啊!范闲心理琢磨着。
“不过这一次我才明白,你和海棠朵朵,并不是相爱的,不然你也不会给她写这么一首词。”明竹香笑道。
“何以见得?”范闲到是惊奇,他看着明竹香。
明竹香则是笑道,“这本就不是一首情与爱的诗词,怎么会有情与爱的交流呢。”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昨夜雨疏风猛。当此芳春,名花正好,偏那风雨就来逼迫了,心绪如潮,不得入睡,只有借酒消愁。酒吃得多了,觉也睡得浓了,结果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但昨夜之心情,却已然如隔在胸,所以一起身便要询问意中悬悬之事。于是,急问收拾房屋,启户卷帘的侍女海棠花怎么样了?侍女看了一看,笑回道‘还不错,一夜风雨,海棠一点儿没变!’,主人听了,嗔叹道,‘你可知道那海棠花丛已是绿叶繁茂,红花凋零?’”明竹香指着后面说道,“这可是庄老先生给你下的注解。”
范闲点了点头,那可能是庄墨韩最后一次做注了,当时范闲可能刚刚离开不久的时间,也可能就是那一次,庄老先生离开了。
对于庄墨韩范闲一直是敬重不已的。
“当然,庄老先生只是解释了一下字面的意思,但是我却对这首词有着不一样的看法。”明竹香说道。
“什么看法?”范闲问道。
“这首词所写为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的意思,可以理解为当时的词人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比如说押送一个非常危险的人进入了一个更加危险的地方,将之前押送的路途形容为昨夜,那便是雨疏风骤,而浓睡不消残酒则是因为即便是已经度过了那艰难的时刻,可是面前仍然是无法看清道路的苦难,便如同昨夜喝多了的醉意,久久不能清醒。”明竹香说道。
范闲看着这个少女,似乎看到了当年第一次进入北齐路上的情形,又似乎回到了那个小溪边,看着海棠朵朵第一次找到他时候的那个样子。
“这首小词,只有短短六句三十三言,却写得曲折委婉,极有层次。词人因惜花而痛饮,因情知花谢却又抱一丝侥幸心理而“试问”,因不相信“卷帘人”的回答而再次反问,如此层层转折,步步深入,将惜花之情表达得摇曳多姿。”明竹香叹道,“却写尽了家国天下和悲痛伤感。”
这首词不是范闲写的,可是此时的范闲却是这么想的。
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情感,却没有这么样的情怀,当听到明竹香的话语,他也是第一次动容了。
“你准备带我去哪儿?”将诗集合了起来,明竹香看着范闲问道。
范闲摇了摇头,“或许带回京都城,或许放回江南道,我还不知道,还没有想好。”
“我是个祸害,我去京都城可以,可是你把我安置在哪里?尚书府吗?你家的夫人能同意海棠朵朵入阁,会同意我入阁吗?”明竹香问道。
范闲苦笑了一声,他并没有打算让明竹香回到自己家里,他更不想娶明竹香做自己的小老婆,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放明竹香,这也是为什么明竹香愿意和他出来的原因,因为他将明竹香放回明家,等同的意义就是直接将明竹香置于死地了。
谁都知道接下来明家要做什么。
就在这片海上。
属于明家的海上,即将会有惊天动地的大事。
“你有信心回到京都城吗?”明竹香忽然问道。
范闲看着明竹香,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是范闲有史以来最为难以抉择的时候,尽管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尽管他早就预备好了一切,但是他仍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明石兰突然的杀戮,让那个明家的老太君死了。
……
范闲躺在了明竹香身旁不远处的椅子上,他在思考,思考很多的事情,他必须梳理出来一条清晰的线路。
整个事情他基本上已经完全掌握了,所以他现在想要找到一些能够安安稳稳度过这片海域的方法。
明石兰是不会动手的,在他的世界里面范闲已经是一个手下败将了,所以明石兰根本不屑和范闲动手,而彻彻底底要杀了范闲的人,是借着明家缘由的人,当然这个风险最后要承担的人仍然是明家。
而这个明家所代表的人,不是明石兰,而是陈元昊。
事情已经搞清楚了,陈元昊就是明家最大的保护伞,也是二皇子和长公主最为忠诚的一条狗。这就是为什么范闲笃定他们一定会动手的原因。
原因其一,明家大败,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明家只拿到了六个标,甚至是十几年来最为耻辱的一次。这一次的耻辱明石兰一定是置身事外的,而明青达不可能把明家老太君的死怪在明石兰的头顶上,所以一定是怪在范闲的头顶上。
即便明青达不会出手,长公主也一定会逼他出手。
原因其二,这个时节,范闲掌控内库、明标竞价,二皇子和长公主全部都是一动不动,他们太安静了,安静到范闲几乎都快把他们忘了,所以他们之所以不动是因为不想引人瞩目,而现在就是他们必杀的一次机会。
在这个茫茫大海上,他们无论做了什么,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
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这片大海的制裁。这是一个天然的牢笼,很简单的关闭了上面所有人的活路。
原因其三,范闲想起了之前在内库里面单达说过的那句话。
“你以为真的是陈元昊想要你死吗?是陛下!是当今陛下!”
他的脸还在范闲的脑海之中,他的神情还在范闲的脑海之中。
“我在这里,你还能想到别的人,你也是千古第一个人。”明竹香看着范闲。
“我只是在想。”范闲说道,“很多问题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说来听听?”明竹香问道。
“比如,我们出海之后,会遇到谁。”范闲并没有遮遮掩掩,直接了当的说道。
“遇到……九江提督陈元昊陈大人,还有他带来的五万水军。”明竹香说道。
范闲看着明竹香,他非常的平静,目光之中看不出一丝的波澜,却又像是大海一样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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