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齐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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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5章 齐聚</p>

暮色里，吴霜降突然说要走了。</p>

丢给了陈平安那把长剑夜游，半天功夫，竟然就已经炼化完毕。</p>

陈平安接过夜游后，厚着脸皮跟吴霜降讨要一幅字帖。</p>

在青冥天下，公认岁除宫修士写的字，是可以驱鬼的。挂字如悬符，甚至还要更管用。陈平安当然不是想着靠吴霜降的字，去做什么驱鬼辟邪的勾当，那也太过暴殄天物了，留着当个夜航船之行的纪念，以后挂在自家落魄山的书房，有客来访，无论是谁，还不都得问一句真迹赝品？</p>

吴霜降答应下来，陈平安就在大堂里边，取出笔墨纸砚，小米粒收拾好桌子后，帮忙铺开宣纸，趴在桌上研墨。</p>

吴霜降看着那些山下寻常之物的毛笔、墨锭，好像没了写字的兴致，陈平安无奈道：“我身上真就只有这些家伙什，前辈将就一下？”</p>

吴霜降笑道：“落魄山丢得起这个脸，吴某人可丢不起。既然如此，还是算了吧。”</p>

陈平安赶紧说道：“那容晚辈去与李十郎借来文房四宝？”</p>

吴霜降瞥了眼外边的天色，摇头道：“不能让小白久等。”</p>

小米粒还在那儿研磨墨锭，急得抬手自挠头，可怜兮兮道：“吴先生吴先生，随便写几个字，中不中？咱们出门在外，行走江湖，讲究不如将就哩。”</p>

吴霜降想了想，点头道：“有理。”</p>

吴霜降从袖中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文房清供，铺开一幅彩云笺，取出一支青竹杆毛笔，刻有一行小篆，胸有成竹万里翠。一方砚台，侧面砚铭神仙窟，古砚趴着一对袖珍螭龙，吴霜降以笔杆轻敲螭龙头颅，两条螭龙立即睁开一双金色眼眸，古砚内顿时浮现一层金色涟漪，吴霜降蘸墨过后，笔尖金黄色，在那笺纸上写下一幅按例可算《当时贴》的行书字帖。</p>

“当时只道是寻常，不信人间有白头。明月高楼休独倚，忽到窗前疑是君。”</p>

最后在这幅字帖三处，分别钤印有吴霜降的两方私人印章，一枚花押。</p>

戎马书生，统兵百万。人书俱老境。心如世上青莲色。</p>

陈平安站在一旁，双手轻搓，感慨不已，“前辈这么好的字，不再写一副楹联真是可惜了。好事成双，讲究一下。”</p>

吴霜降笑了笑，桌上出现两张岁除宫万年红材质的楹联纸张，每张楹联上，都有七处金色团龙图案，好似虚位以待，只等落笔写字。不但如此，还从袖中取出了一只小木匣，打开之后，排列着七色小瓷盒，是那岁除宫名动天下的七宝泥。山上君虞俦，曾经从仙府遗址获得一桩极大机缘，搬了座古山回宗门，山头落地生根后，异象横生，经常有那丹砂如彩云飞流的景象。仙人炼化飞砂之后，凑齐七色，就是七宝泥，有那一两彩泥一斤谷雨钱的说法。</p>

陈平安有些疑惑，书写楹联，没有七色文字的讲究吧？只是不敢多问，怕一问，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p>

吴霜降也没有解释什么，以笔蘸七色宝砂，在两张春联上边写下各七字，退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p>

吴霜降朝着那副楹联轻轻呵了口气，一副楹联的十四条金色蛟龙，如被点睛，缓缓旋转一圈再寂然不动。</p>

苏子的诗文，吴霜降的题字。</p>

顺便占了些身边求字年轻人的小便宜。</p>

白白当了一次二外甥的陈平安，毫无芥蒂，只当根本不知道有那么个典故。</p>

吴霜降笑道：“就当是预祝落魄山下宗建成了，可以当那祖师堂大门楹联悬挂，楹联文字跟随时辰而变，白日黑字，夜间白字，泾渭分明，黑白分明。品秩嘛，不低，若是挂在落魄山霁色峰门上，足以让山君魏檗之流的山水神灵、鬼魅魍魉，止步门外，不敢也不能逾越半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而且有错难改，你就必须摘下这幅楹联。”</p>

陈平安退后一步，与这位笑言“曾经有望炼出一两个本命字”的岁除宫宫主，作揖行礼。</p>

吴霜降摆摆手，只是收起了几枚印章，转头与那黑衣小姑娘笑道：“小米粒，桌上其余的文房用物，都送你了，就当是回礼你的那些鱼干瓜子。至于回头你转手送给谁，我都不管。”</p>

周米粒赶忙使劲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鱼干瓜子都不用钱的。”</p>

吴霜降微微一笑，转身离去，大步跨过门槛，小米粒飞奔过去，追上那位吴先生，从袖子里掏出两袋子鱼干，挠挠脸，有些难为情，“吴先生吴先生，就这么点了，都送你吧，别嫌少啊，真要嫌少，也么的事，以后去我家做客，管够啊。”</p>

吴霜降笑着接过两袋子溪鱼干，道了一声谢，轻轻一拍小姑娘的脑袋，走了，吴霜降一步跨出，就离开了条目城。</p>

小米粒挥挥手，站在门外原地张望许久，叹了口气，有些羡慕这个吴先生的道行，都不用御风远游，嗖一下就没了踪迹，那还不得是金丹起步的神仙境界？！呵，想啥呢，地仙怎么够，说不得是那传说中的玉璞境嘞，唉，境界这么高，跟魏山君都一样高了，吴先生在家乡，得开过多少场夜游宴啊？难怪送人礼物都眼睛不眨一下的，阔气，大气，走江湖，就得是这样啊，当年那个在哑巴湖遇到那个憨憨傻傻的姑娘，人不坏，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颗谷雨钱就能卖了哑巴湖的大水怪。</p>

小米粒大摇大摆走回大堂桌旁，陈平安收起了字帖和楹联，都放入了方寸物当中，对小米粒笑道：“古砚，青竹笔，七宝泥，三样东西，都让裴钱先帮你收好。”</p>

小米粒愣了一下，小姑娘瞥了眼桌上物件，“可我都想好了怎么送人啊。”</p>

陈平安笑道：“不用送人，你好好收着就是了，以后回了落魄山，记得别乱丢。”</p>

小米粒一本正经说道：“我一开始是打算全都送给山主夫人，如果山主夫人不收，我也么胆子坚持到底哩，那我回了家，就把七宝泥送给暖树姐姐，她喜欢每天记账嘞。把古砚送给景清，再把青竹笔送给魏山君，披云山不是有一片竹林嘛，老厨子和裴钱不晓得为啥，自己不去，让我偷偷跑去那边仔细数过有几棵竹子了，我这不琢磨着魏山君要是收了礼物，一个高兴，就要白送我一棵竹子哩。”</p>

宁姚忍住笑，揉了揉小米粒的脑袋。</p>

裴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只要师父问起，就全部推给老厨子。</p>

陈平安则破天荒有些良心不安。不知道当时小米粒在竹林那边逛荡，认认真真扳手指数竹子，魏山君作何感想？</p>

一个白发童子，在廊道拐角处那边探头探脑，问道：“隐官老祖，那人呢？走了没？你们聊得咋样？”</p>

陈平安转头说道：“离开条目城了。聊得还行，不用你出手。”</p>

白发童子哈哈大笑，双手叉腰，晃动肩头，大步走向桌子，“隐官老祖果然无敌啊，让我都没有表现忠心的机会了，不然只要我略尽绵薄之力，肯定就能与隐官老祖联袂退敌！惜哉惜哉，恨事恨事！”</p>

陈平安微笑道：“那我把他请回来？”</p>

白发童子膝盖一软，伸手扶住桌面，颤声道：“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p>

从头到尾，都很莫名其妙，见着了吴霜降，跟裴钱聊得好好的，就如坠云雾，出了迷障，吴霜降又没了，一起没有的，还有它这头化外天魔的境界，以一种类似“无境之人”的姿态现世。</p>

陈平安看了眼，说道：“去屋子那边聊。”</p>

一起回了陈平安那间屋子，陈平安取出那幅字帖，“应该是前辈希望我转交给你的。”</p>

白发童子点点头，它刚接过手，字帖上的两方印文，“戎马书生，统兵百万”，与那“人书俱老境”，总计十三个字，瞬间黯淡无光。</p>

它神色复杂，呆滞无言。</p>

陈平安更是取出养剑葫，喝了口酒压压惊。</p>

一位十四境大修士的术法神通，实在是不讲道理。</p>

它使劲摇头，很快就恢复如常神色，看着那些陈平安在条目城捞到手的虚相物件，拎起那只水仙瓷盆，翻转一瞧，嗤之以鼻，随手丢在桌上，小米粒赶紧一个前扑，双手扶正，挪到自己身边，对着小瓷盆轻轻呵气，拿袖子擦拭起来。</p>

白发童子双手搬过那件铁铸三猴捞月花器，微微点头，说道：“若是实物，就还凑合。”</p>

陈平安笑问道：“怎么讲？”</p>

白发童子说道：“每逢月夜，就可以取出此物，只是晒月光，就可以凝聚月华，逐渐孕育出一粒类似‘护花使’的精魄，如果修士的运道再好些，说不定还能变成一位花神庙的司番尉，掌管某种花信香泽。在里边插花，桂花最佳，昙花次之，牡丹再次之。天底下那些个走拜月炼形一道的精怪，不管境界怎么个高，肯定都愿意出高价，有了这件东西，可以省去好些麻烦。拿去那啥百花福地，更是随随便便，找个福地花主，或是那几位命主花神，就能卖出个天价。”</p>

白发童子疑惑道：“这百花福地，隐官老祖咋个一脸没听过、没兴趣的表情？当年在牢狱刑官修道之地的葡萄架下边，那些个花神杯，隐官老祖可是看得两眼放光，摩拳擦掌，我当时觉得自己若是福地花主，就要开始担心自家地盘会不会天高三尺了。”</p>

陈平安微笑道：“天底下只要是有钱的地方，就会有包袱斋。”</p>

白发童子哦了一声，拿起那块“叔夜”款乌木镇纸，问道：“不曾想隐官老祖也是一位琴师啊？果然多才多艺……”</p>

陈平安放下手中养剑葫，问道：“你能不能写出完整的广陵止息谱？”</p>

它点点头，“这有何难。”</p>

岁除宫宫主吴霜降，是青冥天下出了名的好才情，诗词曲赋，琴棋书画无所不精。</p>

作为吴霜降的心魔，除了一些个杀手锏的攻伐手段，已经被吴霜降给设置了重重禁制，其余吴霜降会的，它其实都会。</p>

白发童子手指虚点，写出了在浩然天下失传已久的完整曲谱。陈平安抄录在纸上。</p>

它打了个哈欠，满脸疑惑道：“隐官老祖，就这么点收获？”</p>

陈平安点点头，裴钱面无表情，只是嗑瓜子。</p>

周米粒使劲摆手道：“没了，真没了！”</p>

白发童子嘿嘿笑道：“可以有，肯定有，将那压箱底的宝贝，速速拿来，”</p>

周米粒双臂环胸，一脸严肃道：“如果有，我请你吃酸菜鱼！酸菜鱼好吃吗？天底下最不好吃了，谁都不爱吃的，既然没人吃酸菜鱼，请人吃都没人吃，那么就是没了啊。”</p>

陈平安伸手捂住额头。好有道理的一套措辞，真是难为小米粒了……</p>

宁姚嘴角翘起。</p>

裴钱看了眼师父。</p>

陈平安无奈点头。</p>

裴钱与周米粒说道，“拿出来吧。”</p>

小米粒着急，给裴钱使劲使眼色，自己藏得好好的，怎么就不打自招了呢。</p>

裴钱点点头，黑衣小姑娘立即跑出屋子，去裴钱和自己的屋子那边，从绿竹书箱里边翻出那只卷轴，飞奔返回，抿起嘴，不着急搁在桌上，小米粒只是捧着卷轴，满脸严肃，望向好人山主，好像在说我可真给了啊，到时候山主夫人要说啥，可怪不着我啊。</p>

陈平安看了眼自己的开山大弟子，埋怨道：“都送你了，有什么好藏掖的。”</p>

裴钱笑着点点头，然后望向那个罪魁祸首的白发童子。</p>

陈平安将虬髯客赠送的那本册子，递给宁姚。</p>

宁姚随手翻阅过后，发现每一桩机缘，都像是在打哑谜，册子上边的词汇，就像一座座仙家渡口，渡口名字都有，但是却不告诉看客们如何走向渡口。</p>

白发童子看着桌上那卷轴，白玉轴头，外边贴有小笺签，字迹勉强能算娟秀，文字内容大言不惭，说是要教天下女子梳妆打扮。</p>

打开之后，是一位位美人的不同眉眼、发髻，什么鸳鸯眉什么拂云什么倒晕，什么飞仙什么灵蛇什么反绾，还配有文字注解，总计二十四位美人，白发童子一一看过，啧啧称奇，念叨不已：“好好好，春山虽小，能起云头……月宫斧痕修后缺，才向美人眉上列……飞仙飞仙，降于帝前……娘咧，还是这句好，这句最妙，回身见郎旋下帘，郎欲抱，侬若烟然……”</p>

白发童子抬起头，一本正经道：“既然隐官老祖精通篆刻，那么不如临摹各种眉印在信笺上边，以后整座浩然天下，山上道侣鸿雁传书飞剑传信啥的，半数都要用咱们落魄山出产的信纸！应了那句“万里郎君见眉印，便似花前重见面”嘛，我觉得可行，肯定可行，绝对财源滚滚来！”</p>

陈平安打赏了一个字，“滚！”</p>

这种昧良心的脂粉钱，朱敛或是米裕来做才合适。</p>

白发童子一脸受伤，寒了众将士的心。</p>

拿起最后那捆枯败梅枝，它掂量了几下，疑惑道：“隐官老祖，啥玩意？！咱们真捡破烂啊？”</p>

陈平安将那本册子丢给白发童子，它翻到那一页梅枝条目，发现好像是两条脉络，各有机缘，可以选择其一。其中一条线索，是什么上阳宫，梅精，《召南篇》，江郎中，龙池醉客，珠履。</p>

另外一条，是书铺，尸，天下热客，没骨花卉，浮萍轩。</p>

白发童子看得一阵头大，它毕竟是来自青冥天下，看到这些就彻底抓瞎了，合上那本小册子，大义凛然道：“隐官老祖，费这劲干啥嘛，咱们不如还是明抢吧？要是给人逮了个正着，没事，隐官老祖到时候只管溜之大吉，将我留下，是打是骂，是砍是剁，小的一力承担了！”</p>

宁姚好奇问道：“这捆梅枝，怎么说？”</p>

陈平安笑着解释道：“上阳宫，这梅精绰号，是说一位妃子了，她有个弟弟叫江采芹，家族世代从医。至于那龙池醉客，则是说那一醉一醒两藩王的不同心思，反正弯来绕去，最后得手的机缘，多半是那百花福地一月花神的某种实在馈赠，不然就是与倒悬山梅花园子的那位酡颜夫人有关，所以无甚意思。</p>

“可另外一条线索，我很感兴趣，是我有私心。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是先去条目城的芥子园书铺，因为李十郎擅长制造梅窗，在《居室部》一篇，李十郎更将此事引为‘生平制作之佳’，所以接下来恐怕就需要购买一部初版初刻的《画传》作为桥梁了，找打那书商王概，而此人曾经有个‘天下热客王安节’的绰号，才好与此人的兄弟王蓍搭上线，而此人原名王尸，擅长治印和绘画没骨花卉，于是这就要牵扯到一位我极其极其仰慕的老先生了，擅画梅花，天下第一，正好是那梅花屋和小舟浮萍轩的主人，不单单如此，传说这位老先生还是世间第一位以石刻印之人，有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岂会错过，一定要去拜访一下老先生的，如果真有什么机缘，我可以拿来与老先生换取一枚印章。”</p>

说到这里，陈平安神采奕奕，就像先前第一次听说“李十郎”那个称呼。</p>

就像姜尚真这样的人，在夜航船上都会有想见之人，是那雨疏风骤绿，是那卖花担上，是杯深琥珀浓，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是二年三度负东君，是那人比黄花瘦。</p>

陈平安其实想要拜访的书上圣贤古人，更多。</p>

对于陈平安的解谜本事，宁姚习以为常。</p>

只说陈平安的长辈缘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p>

裴钱更是一脸天经地义。</p>

周米粒反正听得模糊，好人山主只要不与人斗诗，都很厉害！</p>

只有那个化外天魔，将这一连串的“由此及彼”、“顺藤摸瓜”和“走门串户”，听得瞠目结舌，发自肺腑地赞叹道：“隐官老祖，这条夜航船，就该由你来当掌舵的船主啊！”</p>

陈平安摇头道：“差远了。两脚书柜而已。”</p>

不是他妄自菲薄，事实如此。夜航船只是条目城一地，就已经让陈平安叹为观止。如果不是敌友难辨，又有事在身，陈平安还真不介意在这条渡船上，一一逛荡完十二城，哪怕耗费个三两年光阴都在所不惜。</p>

白发童子搓手不已，两眼放光，“发了发了，有隐官老祖在旁指点迷津，再加上有我效犬马之劳，这条渡船的仙家机缘，还不得寸草不生？”</p>

陈平安说道：“我还有正事要忙，所以除了梅枝一物，其余机缘都不去挣了。”</p>

白发童子双手捶胸，“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目中无人、见钱眼开的隐官老祖吗？”</p>

陈平安说道：“我要与王元章老前辈，求一方印章。印文都想好了，就写‘清气满乾坤，散作万里春’！”</p>

沉默片刻，陈平安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如果能求来两方印章，当然更好。印文就写那‘游子行路’。”</p>

白发童子拍手叫好：“印文极好！隐官老祖文采无双……”</p>

陈平安斜眼看去，“是老先生诗篇里的东西，我只是照搬。”</p>

白发童子振臂高呼，“隐官老祖，记性无敌，一拳搬书山，一脚倒文海，天下第一，都让人不敢自称第二，因为位置与隐官老祖距离太近，所以只敢称第三！”</p>

反正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天底下就没有尴尬不尴尬的马屁。</p>

陈平安突然说道：“按照吴宫主的推衍，我可能会在某个时刻，去一趟中土文庙，何时去何时回，怎么去怎么回，现在都不好说。”</p>

白发童子一下子噤若寒蝉，病恹恹坐回长凳，一只手掌反复擦拭桌面。</p>

宁姚说道：“裴钱小米粒这边有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