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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药堂的女孩子们说,阿月浑子的病来得蹊跷,起于十一月,然后闭门卧床,说会传染人,亦不接受任何探视。
此刻丛若谷所言与之大同小异,不过是多了医者也曾尽力、断不出病症、回天乏术之语。
“十一月皇后殿下生辰,临近岁末君上要犒赏三军,宫中很快将迎照岁,此皆是臣未及时禀报的缘故。当时未报,又指望医者能治愈,便拖到了一月…”
许多事情原没有那么多因由。
太过强调因由,反像掩饰。
“医者人呢?”阮雪音声冷如寒月。
丛若谷稍怔,“殿下要此刻传唤?”
“传。”
付老是彼时参与授课的各路医者中最年长的,亦是宁安名医,在此城救死扶伤多年,颇具德行声望。换句话说,两年之前他还是崟国人。
阮雪音在等待的时间里勉力平复情绪,只用脑不用心方收起一脸沉郁,至付老到时,眉眼皆松开许多。
她波澜无惊从第一次问诊开始,详询症状,再问对策,无具细从十一月一直问到阿月浑子身故之前。
“方子可都还在?”
“回殿下,前几回合因了解不全,拟出的办法亦不对症,便没着意保存,一来二去,已是找不到了。十二月到一月间的方子,都还在,殿下若须垂看,小人这便——”
“烦请薛大人依付老所说,着人去取。”阮雪音径直向薛战。
兵士手捧装着药方的竹匣回来时已近子夜。
刚到此城第一日,阮雪音不欲闹出大动静,只说要瞧瞧这些记录,如有疑问,再行问询;且既是不治之症,能以此为据继续摸索出治策来,也是好事一桩。
三人遵懿旨告退,阮雪音叫住薛战。
“大人可知,本宫今夜为何请你到场?”
薛战沉吟,拱手答“皇后殿下信任。”
“丛若谷原非祁臣。这宁安府衙内,一半原非祁臣。而祁臣之中,华斌等人皆不及薛大人。你是真正主君亲信。”
“是。”
“那么从若谷和付老隐瞒了什么,薛大人作为君王眼与耳,此刻便说与本宫罢。”
“回殿下,臣常在军中——”
“这些姑娘除却听课习医,年长些的例如阿月浑子,当初是要前往照料伤员的。薛大人为新区兵马指挥,不可能对她们的状况全不知情。”
门外树影在地上悠游,看久了,也不知是风推叶游,还是月光在游。
“臣的所知,”半晌薛战答,“确实不如他们二位。许多始末都是今晚初闻。”
招募女子照料伤员,当初是她的主张。
因预见到一些可能的麻烦,她于推行此策之初便制定了相关法度。
故而此番阿月浑子近乎离奇地出事,她愤怒不止因人命,也因心中关于其后缘故的猜想。
事以至此,她反而希望,那姑娘真只是死于一场怪病。
“彼时所定法度,一直在严格执行吧。”
薛战似僵了僵,然后郑重点头“不敢有怠。”
丑时。
阮雪音回到槐府,树影密匝,串串白花垂落枝叶间,释放出独属于春夜的幽香。
但月光那样惨白。她心想。
往西廊下推门入,室内只余一盏豆灯,云玺打盹在榻边,宽大床榻上两个孩子并躺,都呼呼睡得香甜。
“殿下回来了。”夜里守孩子,云玺尤睡得浅,立时睁眼迎上来。
“你歇着吧,不用管我。”
出了宫阮雪音更不对云玺拿架子,最早便是你我相称,这般说,至床边看了会儿两个娃娃。
那些女孩子,也是这般由婴童长大,一步步踏入危险的人世间。
“我去隔壁睡。”
她要秉烛看看那些药方记录。
而北廊下那间屋该本就是顾星朗为两人准备的。
一切还如初,浅白淡湖的纱幔重叠,在春日午夜尤显得旖旎。
但阮雪音心中惨淡,坐在圆桌边将匣内药方笔记接连拿出来,一张张查看,近破晓方去床上睡了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倒是无梦,死沉,醒时天早大亮,整个人异常精神。
阿岩的笑声飘进来。
然后是朝朝的咿呀。
孩童声间还有人声,女人,不是云玺。
她自觉听错,窜起来披了外袍开房门。
果见竞庭歌一身轻软的粉紫春裙立场间,手里一支北地风车——也是去岁上官宴归来带了给两个孩子,她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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