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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内烧着炭火比外间暖许多,竞庭歌掀帘出来一个寒战,瞧上官宴站在跟前一身赭色朝服也颇单薄,不说什么,径直朝正安门走。
“稍等。”上官宴轻道,举步往长阶。他奉君命留下,此刻要出宫,必得禀明了,这是规矩。
顾星朗与信王在长阶上后者被制住那处坐着。
信王双手被缚身后,却仍肩平背直,皇族英姿。
“再等等。”顾星朗听完禀奏如是说。
上官宴候在阶下一时没应。然后阮雪音出来,被云玺扶着迈了几步立帐边,“君上。”
细着身量大着肚子前襟有伤,小小一张脸比月华更白。顾星朗只得起身举步至她跟前,低声“文绮死了,与纪桓、上官妧正一道由柴一诺护送来霁都,如无意外,明日或到。我留她是因需要她在场。”他顿了顿,“应该需要吧。”
“那你——”之后是不是会放人,放她回苍梧。阮雪音就着冬夜月光看他。
“她斡旋两国造乱为蔚国谋黄雀之机,今夜意图趁霁都乱局攻打祁北,方才都认下了,满朝祁臣听着。”
阮雪音心头一沉,稍踟蹰道“你逼她的。拿我性命逼的她。”只隔两级时他没伸手,她当然明白。
顾星朗神色仍静,眸色却变幻起来。“所以是我错了?我看在你的面上一再容她,任她进出祁宫、往返白国度势运筹——你知道我此番在外、一路回来,多少生死?若我回不来,她要不要为此负责?若我此刻已经死在归途,你又当如何?”
沈疾正徘徊死亡边缘。从韵水到霁都、从开局到此刻,他吞下了太多东西,尽压在心头,而依然没完没了。
“我会杀了她。你若因她而死我不会饶她,但你——”
“我平安归来不是因她手下留情。若非你拘她在祁宫限制她行动,她会趁顾星止沿路伏杀之机再加码——”
“她不会。她不要你的命,因我因孩儿——”
“你信她?满嘴诈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竞庭歌?她今日就范是不愿你出事。你死和我死,对她来说是全然两回事。她要乱祁灭祁要蔚国统青川,怎会不想要我的命?”
“她就范是不愿我出事。”阮雪音重复这句,忽缓声势,“那你呢?”
这也是心头大石,或许是最大那块。顾星朗半晌未言。“我会给你解释,做什么都可以直到你消气。但不是现在。你真要这时候在这里同我争论不休?”
阮雪音并不想以男女之情、两个人的瓜葛耽误更紧要事项。她竭力收起因此题被捅开而将漫的情绪,平复片刻道
“你容她进出祁宫、往来白国,是为破先辈迷局也为借我们所有人之力消解她志向,让她放弃效蔚。她每入宫见阿岩一次,都可能心软一分,凡此种种,或有我的面子,却也无可否认是你的手段。世事皆双刃,任何策略,都有风险。何况你也借她之手达成了不少目的不是么?”
顾星朗的静色终因这句破开。“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活该?”
阮雪音不知谈话为何会到这一步。她许久没睡好了——因孕因时局更因突来的梦兆——今夜惊险到此时,伤与血俱止,却也实在耗光了她所有气力。
她看着他破开的静色,那些不可置信和失望,觉得委屈,又知三言两语辩不清明。“我是说,既是博弈,有得有失有输有赢,算扯平。慕容峋领二十万蔚骑在边境,虽暂时不会动兵,明日、后日,你若不肯放过竞庭歌,他——”
“我怕他?”顾星朗冷声打断旋即嗤,“我是不喜欢打仗,不是不会打打不起!他尽管放马过来,我奉陪到底。”
方才他说留竞庭歌是要等文绮纪桓,就该停的。阮雪音垂眸不再回。终被沉重的身孕、突发的状况、连日提心烧脑搅乱了分寸,此刻争吵,万般不智。
“你先去吧。”信王还在那头,许多人还等在凛冬夜半,今晚有没有到此为止,还是未知。她本就有些站不住一直右手攥着帐布,说完这句松开转身。
是吃力的。顾星朗看在眼里心尖痛了又软,勉强忍住没伸手——臣工禁卫们上千双眼睛看着,太儿女情长。“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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