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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痴入王府三年,也曾跟在世子身后接过钦差,可是此次却是不同。
钦差不是一个两个,司礼监太监来了三个,谷大用之外,还有韦霦、张锦。这里的“太监”,可不是阉人的别称,而是内官的品级。
内廷二十四衙门中,除了司礼监设有数个太监之外,其他衙门只有掌印才是“太监”品级,是正四品。
除了三个内官,还有内阁大学士梁储、定国公徐光祚、寿宁侯张贺龄、驸马都尉崔元、礼部尚书毛澄。
内官、阁臣、勋贵、外戚、部堂,这样的钦差规模,看着王府众人惊诧不已。
而且,钦差们服白,能让王公大臣齐齐服丧的,还能有谁?
就是昨日在启运殿与世子提了“兄终弟及”的刘从云,看了这样的钦差团,神色也带了激动。若说昨日是八分可能,那看了眼前这些,就成了十分。
除了迎请嗣皇帝进京,哪里会用得上这样的规模?今上驾崩,成了先帝;王府世子就是即位的天下之主?
刘从云眼睛直放光。
道痴站在队列中,也在看着前面的钦差们。谷大用初到安陆时,还没有服白,现下也换上孝服,看来钦差们早有打算,抵达安陆后换装。
看来京城大佬们,南下虽匆匆,回程定是安排妥当,无需担心有什么异动。
虽说世子在十岁时就已经得封世子之位,可是因他尚未成年的缘故,在面对朝廷钦差时,已经以王妃为首。
王妃与世子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按照规矩,大开王府中门,率领王府众属员与安陆文武大臣,到王府门口迎接天使。
看到众钦差服白,王妃面带诧异,世子则有些怔住。
按照礼制,不管是勋贵,还是文武大员,面对亲王妃与亲王世子都要行跪拜之礼。可因为他们手中捧了圣旨与太后谕旨,所以要先去王府正殿传旨后,在正式见礼。
而后,众钦差被迎到承运殿。
安陆文武百官还在迷糊,他们是中午得到的消息,晓得京城有钦差过来,官驿那里发公文,让他们一起去王府听旨。到了王府,从中午等到下午,等来了钦差,却是这个光景。
看面前一片素白,除了国丧还能有什么?为何衙门没收到国丧的消息?为何这么多权贵大臣南下安陆?
谁都察觉出不对劲,可在世子与京城大佬跟前,那里有他们说话的余地。即便是世子升殿,有资格在殿上的官员也有数。
承运殿里,早已设好香案。众人齐跪,梁储面南背北而立,念的却不是寻常圣旨,而是遗诏。
诏曰:
朕绍承祖宗丕业十有七年深惟有孤,先帝付托惟在继统得人,宗社先民有赖,皇考孝宗敬皇帝亲弟兴献王长子聪明仁孝德器夙成伦序当立。
殿上一片静寂,王妃慢慢抬起头,脸上一行清泪。
世子亦面上悲伤,哽咽道:“皇上……皇上他……”
梁储哀声道:“皇上十四日大行,臣等奉太后谕旨南下。太后娘娘这里,也有谕旨给殿下。”
接下,梁储又宣读太后谕旨,既命世子北上继大位。
宣读完两份旨意,毛澄请世子升座。按照朝廷法制,亲王离开藩国,必须要先受了朝廷赐下的金符才能离开藩地,否则就要论罪。
承运殿内外,已经是一片哭声。
王府长吏袁宗皋强忍悲戚,请世子升座。
世子升坐,王府与安陆文武大臣侍立,定国公徐光祚进金符。
世子起身亲自接过,诸臣见礼。
虽说大家依旧是口称“殿下”,可意思却不同。接了这份遗旨,世子就不再是一地国主,而是大明的嗣天子。
王府众属官已经眼睛发亮,地方文武也都激动万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更何况世子得到的整个天子。
未来只凭着他们在安陆或王府为官的履历,前程可期。
道痴与刘从云、陈赤忠中等,都站在王府属官之末,可依旧清晰地听到完整的遗旨。
直到此事,他终于明白为何会有大礼仪之争,实在是遗旨上写的不清楚。
只说是“伦序当立”,并未提及过继到孝宗皇帝名下。
在太后与朝廷大佬看来,提及“伦序当立”是为了让世子继位合法化,省的诸王非议。可是不管是太后,还是阁臣,都觉得正德无子,既然传位给堂弟,那这堂弟承的当是孝宗皇帝香火,这也合了“兄终弟及”的规矩。
可是遗诏上没提这一句。
官方礼节完毕,剩下的就是殿上一片悲戚之声。
这个时候,王府属官中,能在钦差跟前露露脸的,只有袁宗皋与陆松、张佐几个,其他人则是打发出殿。
不少人在启运殿前站着,面上一会儿是悲戚,一会儿是兴奋,说不出的怪异。
道痴的心,终于踏实下来,大踏步地回了乐群院。
府学停课,又没有当差,他真的很悠闲。
乐群院里静悄悄,刘从云与陈赤忠都不在。
在世子开拔前,安陆城全面戒严,方才从承运殿下来后,仪卫司与府卫司就有人出府守城门去了。
安陆现下不仅仅是国都,还是嗣天子驻地。
北下迎接天子的五千骑皇家亲卫,稍后也会进城,其中两千人宿卫王府,三千人宿卫地方。
道痴躺在床上,心里有些发愁。明年的乡试,还真的是一道坎,要是自己过不去,真的就糟了。
只是他不习惯唉声叹气,既想到科举,就又翻身做起,走到外间拿了本《弘治时文选编》看了起来。
看了半章,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又将书放下。
科举过不起是坎,科举过去还有皇帝好道这个坎。世子现下看着很正常,除了疑心病重些,怎么会长成为历史上那个差点被宫女勒死的嘉靖皇帝?用处子元红炼丹,恶心不恶心?道痴只有想想,就觉得汗毛耸立。
再想想严嵩遗臭万年的下场,道痴不得不将世子好道之事当成大事。
正想的出身,便听人在窗外道:“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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