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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是吗?”

乔昆达有些悲哀地说道,“我听过你的一些战绩,里德尔,我知道有你在,他的安全不成问题。”

“怎么?你不关心纳尔的安危吗?”汤姆笑了笑,“我以为你至少应该关注一下他有没有被蜷翼魔的毒液变成傻子。”

“原来你还记得我……”乔昆达沉默良久,说道,&nbp;&nbp;“我不会为我以前的行为争辩什么,至少现在,我和那些看着他的背影一路走来的人是一样的。”

“背影?”

乔昆达解开长袍胸口的扣子,她的动作让汤姆吓了一跳,险些后跳到纳尔逊身上,好在乔昆达长袍下面穿了衣服,&nbp;&nbp;在一件纯黑色的毛衣胸前,一串金银交错的项链反射着从头顶射下来的光。

项链上坠着两个沉甸甸的甚至称得上啰嗦的饰物——一个木制的小匣子,一枚漂亮的挂坠。

汤姆端详着这枚似曾相识的项链,挂坠的款式和死亡圣器的标志有些类似,只是把死亡圣器的顺序调了個顺序——最外侧是一个金灿灿的正圆,一个扁一些的银色等腰三角形倒扣在圆环内侧,一条代表老魔杖的金色竖线将这个等腰三角形分成对称的两部分,并且贯穿了圆环,锋利地指向首位。

老魔杖与隐形衣的组合看起来像是一架天平,又像是纳尔逊的蜉蝣,包裹在外面的圆和它们一起构成了一枚闪闪发光的太阳,又像是一只冷漠注视着世界的眼睛。

“哦……我喜欢这个挂坠。”

“如果有机会,我可以送你一个。”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你应该离开了,”汤姆抬起手,一条粗壮到足以竖着吞下一个人的巨蟒从他的身后冲出,缓缓地爬到乔昆达的面前,&nbp;&nbp;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蛇口中却是混沌一片,仿佛是一扇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门户,&nbp;&nbp;他正色道,“你可以趁现在营救尽可能多的疯子,接下来的战斗也许没几个人能吃得消。”

“他们不是疯子,里德尔,哪怕他们意识模糊,也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战,那些麻瓜是最坚定的战士,”逃生的机会就在眼前,明明在之前的惊吓中,乔昆达的腿已经软到难以行动,可她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后退了几步,“他们是我带来的,无论结果是什么,我要和他们待在一起。”

“你被不属于你的负罪感压垮了,”汤姆盯着乔昆达的眼睛,猩红的瞳孔似乎可以直接看透她的内心,“不要嘴硬,&nbp;&nbp;你在追求自我毁灭,我倒是无所谓,&nbp;&nbp;但纳尔肯定不会坐视这种事情的发生。”

“麻瓜的愚昧的,里德尔,他们不知魔法的存在,只以为这个世界是在按照他们的规律平稳运行,可裸的真相却将他们可怜的自尊狠狠击碎,”乔昆达低下头,用唱诗般的语气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人拥有着其他生命难以望其项背的韧性,但他们却同样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艺术品,我们本可以忍受黑暗,但前提是我们从没见过光明,他们将他视作太阳,视作世界为他们垂泪的眼睛,就像我胸前的挂坠一样,它们是由许多种不同的符号组合而成的,可它们却只指向一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只有一个人为他们奔走。”

“很接近了,”乔昆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事实是,纳尔逊是唯一一个在他们眼中留下过画面的巫师。”

“嗯?”

“巫师就是这样骄傲,里德尔,你知道每年全世界麻瓜经历过的魔法事件的卷宗足以塞满美国魔法国会的国会大厅吗?但似乎并没有哪个麻瓜声称自己见过了巫师,”乔昆达沉稳的模样让汤姆想起了科尔夫人,这和他印象中那个顽劣的学姐截然不同,“仿佛被麻瓜知道我们的存在就像在有些地方贵族的影子被贱民踩到一样,是一种莫大的亵渎,他们劳心劳力地隐藏着自己的存在,肆无忌惮地抹去麻瓜目击的记忆,仿佛‘玩弄记忆’这个在巫师中严重程度堪比不可饶恕咒的罪行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每个国家的魔法部在职能部门的命名上都有差异,唯独记忆注销办公室是共识的,就和一家连锁的快餐店一样,美国的巫师甚至连麻瓜出身巫师的家人也不会放过。”

“可这似乎与你无关,塞克斯。”

“不,当我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候,他们的故事就是我的故事了,”乔昆达摇了摇头,她把手按在胸前,小心地摩梭着挂坠背后的木匣,轻声说道,“出生在一个狭隘的世界中,曾经我的目光也难免狭隘,可后来我发现曾经的自己是那样可笑,纳尔逊的想法看似离经叛道,但他可能才是唯一清醒的人,或许这就是先知……我们有多久没看到外面的世界了?莪们有多久被束缚在自己的圈子中,在巴掌大点儿的对角巷里就好像抓住了整个世界。”

巨蟒在汤姆的手边起伏着,锋利的牙齿相互剐蹭,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利响声。

“我一直以为巫师和麻瓜是特殊的,因为魔法带给了我们神明一般的力量,现在想想,我真是可笑,我们的争端和几个为了换座位打架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奇怪的形容。”

汤姆挥了挥手,巨蟒缩回了他的身后。

“往大说,巫师与麻瓜的矛盾是我们生活的星球上生命无休止斗争与共存的缩影,往小里说,它同样可以类比一个被班级排斥的学生,一个不被家人喜爱的孩子,甚至一套餐具中后配的、格格不入的那只盘子,”乔昆达的语气无比低沉,“我曾经只想着脱离姐姐的掌控,用我的方法光复塞克斯的荣光,可我没有那个本事,而我的父亲也是因为禁忌的研究受迫害而死,后来我以为自己找到了人生最后的落脚点,可谁能想到,早已废除的保密法也拥有将不幸强加给一个脆弱家庭的魔力。”

乔昆达似乎沉入了自己的记忆中,不光汤姆是否知道前因后果,一股脑地像蹦豆仔一样宣泄着她压抑的情绪,眼眶中有泪水打转,但语气中却没有半分哽咽,反倒更加坚定了。

“他离开以后,我偷偷回到了五大湖流域,我在那里找了整整一个冬天,从初冬的雪找到初春的涓流,他送我的皮靴也磨穿了一层又一层的底,可那厚实到足以淹没我的雪原上却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你不该沉浸在幻影中。”汤姆显然是知道这个故事的,他暗示着,只想让乔昆达快些离开,“那并非你的生活。”

“我知道,我不在乎那个故事究竟是真是假,它至少让我流过泪,”乔昆达抬起头,似乎想要让眼泪倒灌回肚子里,“我不知道有多久没流过泪了……我的前半生都在为了逆反而逆反,我想要让自己的生命燃烧得更有意义一些,哪怕比不上波士顿的原野上那枚刺眼的太阳,我也想让自己照亮更多的人,因为有人曾经照亮过我——我见识过光明,所以我不想再一直蒙着被子哭了!”

她的语气变得激烈,强烈的情绪卷起了足够让刚刚爬上甲板的鬼影栽下去的冲击,汤姆牢牢地站在原地,看了看纳尔逊,又看了看乔昆达,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我承认,就像你说的,我想要毁灭自己,”乔昆达正色道,脸上为最后一战准备的漂亮妆容被眼泪冲成了大花脸,犹如中美洲的土著喜爱绘在脸上的油彩,这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灿烂了,“我想要毁灭那个怯懦的、在父亲的催促下连扫帚都骑不起来的自己,想要毁灭那个躲在山林中眼睁睁看着我的第二位父亲被美国的傲罗拖走的自己,这是他们的战争,难道就不是我的战争了吗?我情愿和他们死在一起!一起被掩埋在柏林的街道底下,也不愿再逃跑第三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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