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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又又转头就去了小卖部,买了瓶依云,回去时教室里大部人还没回来,季远懒洋洋地趴桌上,长手长脚委屈地缩在狭小的座位里,像是又睡着了。

她从后门进去,经过时,将水悄悄地放到了他桌上。

季远头也没抬,像是睡得熟。

沈又又坐到了座位上,背后像是突然从贫瘠的荒漠,变成了一片盛开的原野。

一周悄悄地过去。

这一周里,她和季远一前一后坐着,并不怎么说话,也并没有因此变得熟悉,还是维持着陌生人的状态。

季远大多时候都在睡觉,他不怎么听课,老师也不怎么管他。

他平时不怎么维系关系,可人缘却好到出奇。

男生们进进出出都会叫上他,他总是懒洋洋的、不怎么搭理人,可那帮人却是信极了他,一口一个“远哥”地叫。

十五班的走廊成了新的观光胜地,时常有红着脸的女孩悄悄从窗口探一眼,而后心满意足地走了。也或者,借着他们班的熟人,在附近打闹,或清脆或柔软的笑在走廊外响起——

沈又又后来才知道,这世上确确实实有那么一种人,他什么都不必做,就已经站在旁人的终点。他天生就是人群的焦点,其他人和他比起来,不过是金字塔底一蓬蓬不起眼的萤火。

周六上午课上完,就可以回家了。

沈又又站在公交站牌前,看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地过去,季远也在里面,穿一身黑色卫衣,黑色运动裤,板鞋,双手插兜懒洋洋迈腿,一张脸英俊拔俗,白得晃眼。

他们聊天的内容顺着风飘进她耳里,什么怪物、等级、技能……

她都听不懂。

她低下头。

抬头时,一辆公交车正好在旁边停了。

沈又又拉拉背包带上车,公交车缓慢地启动,在经过那群人时她忍不住回望,那群人已经消失在街道旁的巷子里。

她收回了视线。

公交车晃晃荡荡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

老城区规划早,柏油马路东一条西一条,宽宽窄窄,坑坑洼洼,沿路不见现在动不动二三十层的高楼,大多只有五六层,斑驳的墙面是岁月浸透的痕迹。到家已经十二点,屋里没人。

桌上米白色纱笼罩了三个碟子,一盘糖醋排骨,一盘西蓝花,还有碗紫菜蛋花汤。

旁边贴了张纸条:

[妈妈上班去了,菜热一热再吃,下午不要出去玩,好好在家写作业,七点回来。]

沈又又揭了纸条,默默地吃完收拾好,就坐到自己的房里。

屋里没装空调,只有个落地扇。

她打开落地扇,先把床底下的大纸箱拿出来,黑色的手绳还好端端地呆在那儿,即使在暗沉的光线里,那黑底的一点金都会像流沙一样泛出来,和他的主人一样。

沈又又摩挲了会手绳,还是拿出来放进了书包里。

下午拿出数学和语文的试卷做,只是做得也云里雾里,风扇在身边使劲吹,也吹不走心里的焦躁。她强压着自己又看了一

会儿书,不过半小时,天就暗了下来。

时钟走到六点半,沈又又站起来热饭,还多加了个番茄炒鸡蛋,等到坐下,时钟恰好走到七点。

陈秀娟风风火火地回来:

“又又,等着,妈去热饭。”

沈又又道:“我热好了。”

陈秀娟却不怎么欢迎似的,眉头一皱:

“又又,妈跟你说多少遍了,家里的活不用你干,你只要负责好好学习。”

她将包一挂,人过来吃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沈又又听陈秀娟在念,沈溪这次又考了年级第一,大伯娘一早打电话给她,说晚点要叫沈溪来给她辅导辅导,沈又又听得烦心,匆匆扒完饭,起身:

“妈,我吃饱了。”

“哎,摔什么碗?”陈秀娟扬声道,“快,去把你试卷拿来给我看看。”

沈又又默默看她一眼:

“妈,您先吃完。”

陈秀娟一顿,抬眼瞥她:“没考好?”

沈又又含糊应了声:“嗯……”

陈秀娟将筷子一放:“没考好也拿过来。”

沈又又没有动。

“去啊,磨蹭什么?去,拿来看看!”

陈秀娟脸有点黑。

沈又又站起来,僵立一会儿。她最后还是去房间里拿了,三张试卷摊在掉了漆的红木圆桌上,三个寥寥的红色字数,以及大片的红叉让陈秀娟的火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沈又又,你就考了这么点?!”

“三张加起来都没溪溪一张多?!”

沈又又垂着头不说话。

陈秀娟碗一摔,刚吃下去的饭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今天被领导逮着骂的气又冒出来:“是你爸爸太笨,还是我太笨?同样是学习,你怎么就差人家沈溪那么多?”

“妈!”

沈又又抬头,“您别这么说!”

“那我怎么说,啊?为了你,你爸爸常年在外面跑,我呢,腰椎盘突出,还要坐在那天天点货、盘货,被比我小一辈的后生指着鼻子骂,你就考这点,你对得起我,还是对得起你爸?我生你是来讨债来的吗,啊?要是溪溪是我——”

“妈!”

两人对视着,沈又又眼里全是泪,她狠狠抹了把脸,呜咽了声,“哐当”甩门,人跑了出去。

陈秀娟那股邪火才降下来,追出去:“又又……”

可哪里还见女儿人影。

沈又又跑出来,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脚上还穿着拖鞋,只有校服口袋里留了张公交卡。

夜风吹得人发凉,可她不想回去。

她盯了路边的电话亭一会,想给爸爸打电话,可裤兜里一个硬币都没有。

如果是季远…会怎么做呢。

她莫名想到。

一辆公交车靠边停了下来,107路,是去市中心的。

沈又又拿着卡上了车。

公交车晃荡晃荡往市中心去,十一站,霞飞路,沈又又下了车。

附近车来车往,高楼林立。

一盏盏玉兰花灯将夜晚点得如同白昼,沈又又置身在热闹的人流里,对着路口五颜六色的灯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喂,沈又又,你怎么在这儿?”

一道声音自后而来,带着懒倦的凉意。

沈又又转头,却发现对面行来一行人。

是中午那群男生,他们正眉飞色舞地讲着某些武器的属性,连带手舞足蹈。

而叫她的那人——

季远,就站他们中间,穿一件黑色卫衣,以松松散散的姿态看过来,黑色的瞳孔像是凝聚了附近所有的光。

“季远。”

沈又又轻轻地唤。

那轻轻的一声像突然有了分量,心像呼啦啦刮过大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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