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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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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低声念叨了一次，说：“怪怪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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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奇道：“哪里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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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蔡这么叫他，邢深也这?么叫他，蒋百川是“聂二”这?个名字叫顺口了，不然也会?这?么叫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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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屈起手指蹭了蹭鼻侧：“反正就是有点奇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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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没好气：“那是你没叫习惯，多?叫几次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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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哦了一声，又点了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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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以后就这?么叫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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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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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聂九罗把餐盘都推到边上?，拣了支笔在手，又从台了上?的一堆文具里抽出一张淡金色的长纸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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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架势，是想在纸上?写字，但一只手不方便操作，他吩咐炎拓：“帮我按着纸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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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起身过去，站到他身边，略弯下?腰，帮他按住纸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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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笔在手里拈了会?，沉吟片刻，低头写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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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换过衣服了，深空蓝色的薄款丝光缎面家居睡袍，低头时，长发从两旁拂下?，露出颈后白皙的一片，还有后领口上一颗小小的、金线绣出的星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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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衣服是花哨在外，给别人看的，有些?衣服美得小心翼翼，只自已知道。炎拓很喜欢这颗小星星，撩开长发的时候，这?颗星星才半遮半掩地露面，想想都很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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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聂九罗写的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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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见到许安妮。2，炎拓送我回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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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写“面真好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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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了，落上日期，搁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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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隐隐有些?概念：“这?是日记吗？也太偷懒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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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把纸条递给他：“你有手，帮我打个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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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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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差点被他气乐了：“你就不能小心点？轻轻打个结，把折痕压平的那种，还有啊，别从中间打结，从这里，对，靠边这里开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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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依言开折，折了两下过后，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他见过，上?学的时候，班上很多?女孩爱折这?个，幸运星，兴致浓时一瓶一瓶地折，送这?个送那个的，风头过去，又一瓶一瓶地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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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折好了，五个边角往里捏，捏成一颗胖嘟嘟的小星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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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从他手里接过来，往上?一抛，然后伸手接住，又递回给他，指了指靠墙的一个旧式双开门大立柜：“喏，帮我从右边门上那个门神嘴里投进去，右边的，别投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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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依言过去投了，到底没忍住，回头看他：“抛起来落下，这?是什么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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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一天过去了啊，这?一天的事落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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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这样，真是好有仪式感的一个人，炎拓指门神郁垒的嘴巴：“投进去呢，代表你的一天被吞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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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真是没见过这?么差的举一反三：“代表门神帮我守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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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似懂非懂：“能打开柜门看看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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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挥了挥手，那意思是“你随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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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打开柜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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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有两大玻璃缸的星星，玻璃缸应该是根据柜了尺寸定制的，敞口，方便上?头落星，左边的全满，右边的半满，再仔细看，边沿处还有标签，写了时间跨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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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说：“我的祖上?是巴山猎，巴山猎的习俗叫‘见者有份’，你既然看到了，同?意你捞一个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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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犹豫了一下?：“这?不好吧，都是你的隐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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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想了想：“当然我先拆，你可以看的话?，再给你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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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行，炎拓左右看看，在左边“2002-2012”那只玻璃缸的深处捞起一个，缩回手时，两边的星星哗啦啦向内填满，感觉很奇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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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星星递给聂九罗，那是颗白色的星星，纸质已经有些?泛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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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用一只手仔细拆开，扫了一眼之后，把拆开的纸条推向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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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拿起来看，这?张纸条上记了两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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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的泥人拿奖了，奖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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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说：“那个时候，市里组织迎国庆的活动，艺术组有画画的、书法的，还有工艺品，我捏了泥人，拿了奖，评委老师还说我有天分，让我认真考虑这?一行，说必成大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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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他有些?感慨，忍不住看满屋高高低低的作品：“大器”不敢说，还是成了点“小器”的，能用一技之长养活自已，是很有成就感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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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这?个老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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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兴趣班的老头，教初级雕塑的，真恶心，纠正你手型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蹭你一下?，摸你一下?，不止是我，我打听了一下?，被他占过便宜的女生不少。我就去地下车库等他，看到他过来，拿起钥匙就划车，划得他脸都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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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愣了一下?：“当时地下车库有人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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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刚好没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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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真替他后怕：“那你怎么敢的？你当时才多?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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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无所谓：“我当时身上?已经有点功夫了，不过就算没有，我也不怕他。我跟他说，要么你自已去修车，要么抓我去派出所，我会?跟民警叔叔说，是你想对我不轨，我反抗的时候划到的，我这?么小，又这?么可怜，你看民警会相信谁……你是没看到他脸色，跟猪肝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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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苦笑：“你真是，哪来这么多?想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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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着折痕，把那颗白色的星星又折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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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看着他折星：“因为普通的小孩儿，受了欺负，第一时间会找父母撑腰嘛，那你又没有，当然要早做准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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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十多?岁开始，每次看到听到一些?受害的事，都要设想一下?，这?要是我，该怎么办，该怎么保护自已，又怎么漂亮且不屑地报复回去。不管是骚扰还是其他，他都有招，见招拆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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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车？呵呵，小手段而已，他还没出大招呢，那老头太怂，一招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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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了张长纸条给炎拓：“有没有兴趣学我，也记点什么？等你老了，闲着没事的时候，翻一翻，挺有意思的，还能锻炼记忆力、对抗老年痴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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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啼笑皆非，他接过纸条，随意绕在手指上?：“我明早就回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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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一怔，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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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想，也正常，炎拓又不是来旅游的：今晚，如果?不是他说留客，他可能会连面都不吃，就连夜赶回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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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说：“就麻烦你，尽快想办法帮我联系邢深。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再来向你借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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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机会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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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切顺利，他能来借刀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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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笑笑，说：“好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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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也笑，其实私心里，真希望是他，能和他一起继续接下?来的种种，可又不希望是他：人家又没有家仇，没有血恨，凭什么把他拉进这?么危险龌龊的事里来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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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累了一天了，你早点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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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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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房，炎拓没开灯——因为卢姐已经睡下了，小院的灯也只留了檐下?的一盏，把白梅的枝影映在了他的窗户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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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开灯，这?影画就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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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展开手里的纸条，纸条是淡金色的，在暗里泛微微的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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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拈过桌上?的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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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些?什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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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拓坐了很久，才就着微光写下?一句：梅花开得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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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了，轻轻打开窗，从最近的梢头撷下一朵小而单薄的，打进纸条的结里，慢慢折成了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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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开得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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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这?小院，永远平静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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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阿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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