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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馆二楼,白玉堂坐在窗边不紧不慢地喝完了剩下半坛子女贞陈绍,面色却半点不显醉意,仿佛那不是十年佳酿而是兑多了白水的冷茶。
展昭离去已有些时候,他却半点不急。
长顺镖局的总镖头杨烨振的女儿杨忆瑶生来天盲不假,但此事江湖人其实鲜少听闻。莫说展昭,便是白玉堂,若非与杨烨振交好,曾有缘见过那天盲的杨忆瑶一面,也不可能知晓此事。
白玉堂端着酒杯暗忖展昭当真是身为江湖人、不问江湖事。他不过是忍不住就想刺那展昭几句,只觉得展昭总是面带三分笑、语出七分和的模样不若八风不动、却话里藏话的时候有趣。
无论如何,那所谓的杨忆瑶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只是后来又未曾出现,不知是否真有联系。
跑堂的店小二见白玉堂坐那儿小半个时辰,那坛酒空了,心道江湖人的酒量就是不一般,寻常人哪能把陈酿当白水饮的。不过跑堂的倒没想把白玉堂赶走,这可是活的财神爷,要是赶走了,掌柜的非劈了他不可。
他正想上来问问这财大气粗的公子哥要不要再添坛好酒时,白玉堂却盯着窗外街道上急急跑过的一个小衙役瞧了起来,直到那小衙役拐过街巷不见了踪影。白玉堂嘴角一扬,拎起刀转手就朝店小二丢了一枚银子,喊道:“结账。”
而他人早就窜出窗户,那月白色的长衫只是一晃便消失了。
店小二发了老一会的呆。
这江湖人当真是功夫了得,比楼下那说书的老头故事里精彩多了。
白玉堂倒是不知长乐馆那跑堂的心思回转,心里暗笑南侠展昭说是不曾吃过官家饭,一转头就去官府探听消息、支唤小衙役了。
他往天昌镇北边去了。
和那安平镇西巷无二,这天昌镇的北巷也是鱼龙混杂,白日里安安静静只有几个街头混混痞子来回走动,到了夜里那可就热闹非凡了,窑姐儿都倚着栏杆迎客。白玉堂轻身往墙上一贴一落,一阵风过,来往街巷的路人只觉得有到影子从脸上扫了过去,而白玉堂已经站在一棵树下,吓得树下乘凉说笑的四五个小乞丐吓得登时跳
了起来。
他这轻功和展昭那江湖有名的燕子飞不同,打小被他大哥盯着练得。没什么名字,不过好用得很,跟个鬼影似得,和白玉堂侠肝义胆、快意江湖的洒脱作风决然不同。大白日里白玉堂稍稍提点劲就能快得摸不着影子,若是到了晚上穿着一身白色长衫估摸着谁见到都以为见鬼了。
白玉堂伸出手,手掌上是一颗银裸子。
几个小乞丐瞪直了眼,连脚都挪不动了,银裸子他们是见过,可从未拿到过啊。
这可是一颗银裸子,不是几枚铜钱,够他们用好长一段时间了,想到长乐馆的胡辣汤、西街的杏酪粥、云雀楼的烧鸡……小乞丐们两两对视一眼,仿佛从各自的嘴角看见了要滴落的口水,连肚子都开始叫唤了起来。
他们几人一抬头,又是一呆。
穿着干净好看的公子哥他们不是没见过,但眼前这位只着一件月白长衫的大侠却是眉目叫人惊艳非常。当几人齐齐对上白玉堂那冰霜带煞的桃花眼时,忍不住都打了个哆嗦,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锋利了,和他手中提着的那把银晃晃的长刀一样好看又凶戾。
“这、这位大侠有何吩咐?”那领头年纪大些的小乞丐小心翼翼地问道。
“问几句话,再办件事,这裸子就是你们的。”白玉堂言简意赅地说着,瞧着几个小乞丐各个亮了眼睛,手一揽,在几个小乞丐把眼珠子掉在上面前把裸子收了回来。
“您问便是,我们几个定当知无不言。”小乞丐笑嘻嘻地说。
白玉堂挑起眉梢,倒没取笑小乞丐不知哪儿学来的用词,径直问道:“昨儿夜里你们可有兄弟在镇口歇下的?”这些小乞丐居无定所,和那些占了好地方的混混痞子不同,常常到处跑,晚上也是随便找个地方就睡下了。
“西边镇口还是东边镇口?”一个小个子问道。
白玉堂一偏头瞧着小个子乞丐肩膀和裤子上沾了些黄泥,倒是和其他几人不同,“昨儿夜里你在哪边镇口的林子里转悠了?”
小个子吃惊地盯着白玉堂,“西边镇口,想逮只兔子,不过给跑了,见天色晚了就在接近镇口的地方歇下的
。”
“昨夜有雨,想找个避雨的地方可不容易。”白玉堂稍稍眯起眼,他虽年少长得又好看,那眼角却是威风凛凛、狠厉得可怕,几个小乞丐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见小个子神色踯躅,似有话讲,话中也不尽实。白玉堂并不着急,手中一抛一接着那颗裸子,再次开口,“夜里雨势极猛,想来你也没胆子在雨中入眠。”淋了大雨极可能伤寒,小乞丐虽然常年受苦体质不差,但也不敢拿命开玩笑。生了病他可没钱看病抓药。
听着白玉堂的话,小个子一哆嗦,眼睛却依旧直溜溜地盯着那颗银裸子。
“大侠说的不错,昨儿我本是在镇口卖烧饼的大娘家墙角歇下的,但是半夜里有雨,把我吵醒了。我也不敢淋雨,只好找屋檐躲雨,后半夜都没睡着。”
白玉堂显然是瞧出小个子话未尽,眼巴巴地盯着白玉堂手里的银子,叫白玉堂扬眉一笑,直接将裸子丢给了他。
“大侠爽快,在躲雨的时候我听见有车轮轱辘声,不过待我探头去看的时候没瞧见人影,也没瞧见马车。”小个子攥着那颗银裸子眉开眼笑,“车轮声音挺急,不知道是谁大半夜里快马加鞭地赶车,一下就不见了,我着实好奇……”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瞧了瞧四周,凑近白玉堂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顺着镇口往外走了点,远远地瞧见了蓝火,就是坟头山上常见的那种鬼火,飘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还会动。”
大概是怕白玉堂不相信,小个子还补了一句:“真没骗您,我没敢凑近,但亲眼瞧见那些鬼火仿佛是跟着鬼越走越远的。”
白玉堂眼底闪过意外。
小乞丐胆子大这是正常的,毕竟见得多了也就不怕了。只是这小个子的话却说明了展昭所救的那个小孩当真没说谎,那些黑衣人确实有办法弄出像是鬼火的火焰来。先前在长乐馆他几次对展昭说那陈文聂有古怪,难不成是他相差了?
白玉堂心底想着事,面上却半点不显。
“还有一事,”小个子同那几个和他一道儿的小乞丐对视了一眼,又开口说道,“不知大侠你有没有兴趣。”
“你
直说便是。”白玉堂倒是看出这小个子人小、心眼不小,想方设法从他这儿给另外几个小乞丐兄弟讨银子来着。白玉堂脾性难料,但是这点事儿倒也不会恼,有陷空岛的家当做底,其他的莫论,白玉堂在江湖上散财的名声当真不小。
小个子乞丐咽了咽口水,“当时心里怕得紧,就躲了回去。大约过了两柱香,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隐约听见有人呼救,猜测是不是有人半夜从三星镇来撞上那鬼火了,这才又走到镇口往那闪烁着鬼火的地方凑近了些。不过我没瞧见人往镇子上跑来,夜里天黑,按理说除了那些蓝火我啥也没看见,可昨夜巧下的是雷雨,我看见有人过来倒是看见有人从山上下来了。”
“山上?”白玉堂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事了,本来漫不经心的神色倏尔严肃起来。
“大侠知道天昌镇西边镇口出去、左手边的大山后面的陈家村吗?”
白玉堂轻轻一颔首。
原是不知,现在山都翻了个来回了。
小乞丐也没想到白玉堂竟然知道那隐秘的村落,不过他还是顺着话就说了下去。
“有回我进林子想逮只兔子,顺着坡爬了上去发现有条道通向陈家村,听说是几年前山体滑坡给埋了。那个女人就是从那里走下来的。”
“是个女人?”白玉堂虽是问了这句,却并无惊异之色,且隐隐对小乞丐口中所说的女人的身份有所猜测。
“年纪不大,天黑看不清样子,不过感觉和大侠的年纪差不多,或许还轻些。”
小乞丐说的模糊,白玉堂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得亏是昨夜里的事,过个几天怕是他连雷雨天里见到的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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