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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玄时舒听到了一声轻轻的蛋壳碎裂的声音,与此同时,臭鸡蛋的恶臭一阵阵朝他袭来。
“王妃!”白芷一声惊呼,川柏遽然拔刀,护卫顷刻间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好事者如作鸟兽散,顷刻间就跑没影了。
朱门缓闭,玄时舒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背。”
苏令德朝他眨了眨眼,温柔又调皮地一笑:“不要。”她双手撑着他的轮椅把手,不让他转到自己身后去。
玄时舒眸如寒星,苏令德不为所动。
一直等到白芷把臭鸡蛋擦干净了,苏令德才将玄时舒的轮椅调转了一个方向,推着他往回走。“一个小鸡蛋而已啦,我都没意识到它砸到我了。只可惜这件衣服,怕是穿不成了。”
“值吗?”玄时舒忽然哑声开口问道。
苏令德点了点头:“如我所料,最怕他受惊急病而亡。那样,世人都会觉得我们逼人太甚,世人眼里的对错,顷刻也会颠倒。”
“可他有恶行,虽然罪不至死,但也值得一顿板子。难道要因为有罪者为自己的罪过受惊而亡,反倒去怪受害者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苏令德嗤笑一声:“就算魏家恨毒了我们又如何,我问心无愧,凭什么不敢堂堂正正地出门?”
玄时舒半晌无言,直等到苏令德去屏风的另一面换衣裳,他才声音喑哑地问道:“如果我问心有愧呢?”
苏令德凝神想了会儿:“你要是真想要他的命,何必亲自把他送进牢里,又在跟他起大冲突后动手,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玄时舒冷笑了一声:“若我是算准了旁人会这么想呢?”
“那我问心无愧。”苏令德换好衣裳,坐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笃定地回道:“我相信你,我问心无愧。”
她的话就像她的目光一样,直白又坦荡。
玄时舒无声垂眸,再抬首看她时,笑意风流,仿佛先前的沉默都只是幻影:“你自是该信我。魏开桦这样横行霸道的纨绔,怎么会因为挨了一顿不轻不重的打,就受惊死了呢?”
“我一个不良于行的闲散王爷,可没
这么大的本事,在牢里害大长公主的孙子。”玄时舒漫不经心地饮下新的一碗药:“所以啊,咱们门照出,舞照看。旁的事,就留给廷尉和京兆尹去操心吧。”
*
端阳节时,玄时舒果真依约带着苏令德出门。
“这次也不用你花钱。曹皇后的侄子曹峻来给曹皇后祝端阳节,表哥又做这一次东。人人都在桃叶渡看赛龙舟,我们去城郊芳园,人少清净。”玄时舒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黑子落在棋盘上。
“赵公子倒是个好人,还特意让人把上次打鞠的赌注换成钱给我。”苏令德托着下巴看玄时舒下棋,见他右手又执白棋,不由一愣:“你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呀?”
“自然不是。”玄时舒落下白子:“我在棋盘上作画,你没看出来吗?”
他又捏起一颗黑子,随手笔画了几下:“这儿是眼睛,这儿是鼻子。”
苏令德歪着头认真看了一会儿,伸手从棋盒里抓了把黑子:“我可以帮你补补吗?”
玄时舒微愣,将手中的黑子扔进棋盒里,笑道:“好啊。”
他说罢,便靠在引枕上,含笑袖手旁观。
苏令德挑挑拣拣,没一会儿就当真在棋盘上画出一个笑眯眯的人脸来。她得意地摊手:“看!”
“看什么看!王八蛋!”
苏令德震惊地看看玄时舒,又看看窗外:“是外面的人在骂吧?”
玄时舒伸手一撩车帘:“是啊。”
外头叫骂声还伴随着敲锣打鼓:“你个天杀的狗奴才,为这种恶心人卖命,也不怕你老子娘气得从坟里蹦出来。哦,你没老子娘啊,那难怪了!”
“你,你个疯婆子,你不要命了!”
“来啊,来朝老娘脑袋上招呼。老娘女儿给魏小贼糟蹋了,儿子被打死了,老娘还怕死?怕你奶奶的腿!”
人群哄响,也有几个苦主颤颤巍巍地夹在其中,只是说话声太小,苏令德听不太清。
唯有这婶娘一声骂配一声锣:“你魏家还想好好过头七,过末七?你也配!?我呸——老娘这是要给阎王爷放鞭炮,谢谢他老人家开了眼,收了魏小贼的狗命!魏大夫人又是什
么好鸟?扔点碎银子就想买了人好姑娘的命,呸——还是给你自个儿备棺材板吧!”
鞭炮声与锣鼓声一齐响起,苏令德震惊地看着窗外:“这就是魏家没人再来找我们麻烦的原因吗?”
玄时舒漫不经心地放下车帘:“啊?兴许吧。”
苏令德瞪他一眼,越过他,自个儿撩开车帘,听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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