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九天之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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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五日，除却必要的进食与休息，大军昼夜赶路，然而天公不作美，接下来连番遭遇风雪天，不仅行军艰难许多，速度也不得不放缓下来，尤其糟糕的是，粮草消耗得越来越快，而他们至今未曾发现水师踪迹。

又一日，漫天风雪狂卷，让人几乎瞧不见前路，季舒只得率军暂避林中。

众将士纷纷清理出修整场所，就地取材架起篝火取暖，一边烧煮雪水，就着冷硬的干粮食用。

耿义捧起一碗滚热的雪水，行至立于林边的季舒身旁，将其递去，忧道：“世子，我等携带的口粮恐怕只能再坚持五日了。”

他们深入敌方腹心，在典戎率军赶来前，不会得到任何粮草补给。

接过有数个豁口的陶碗，季舒将硬如石块的干粮置入其中，远眺着前方不见边际的白茫，轻叹道：“看这阵势，这雪约莫还得下好一阵子。”

须臾功夫，立于风口的两人盔甲上又铺了层雪，季舒手中的热水很快便冷却，她也不在意，抓起手中还未泡软的干粮送入口中，努力嚼咽。

耿义见了，顿时羞惭道：“都怪末将等无能，将得来的城池平白丢失，累的世子深入险境。”

“胜败乃兵家常事，毋须为此耿耿于怀。”季舒面色寡淡，眸中染上了些风雪的寒意，“只是每战需有所得，毕竟这是士卒们用命换来的。”

挂着雪花的眉梢一抖，耿义抿了抿冻裂的唇，艰难道：“末将这几日一直有反思己过，恳请世子赐教。”

季舒看向他，带着些审视的意味，“你且说说过在何处？”

“夺得谷昌县时，吴思曾建议将降兵尽数斩杀，而末将以为可将其等留作后用，便耽搁了下来，这才埋下隐患。”

皱着眉将粗粝的干粮咽下，季舒摇了摇头，严肃道：“凡兵家之法，要在应变，好在知兵，举动必先料敌。”

“你欲将降兵收为己用，想法并无错处，只是应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城池乃新得，又在敌境内，若短时无法使人心归服，又不愿杀降，也定要叫他们再无丁点反抗之力！”

“不仅是收缴兵械，捆缚手足，更可饿上个三五日，将其将官当众斩杀！”直视他的眼，不令他回避，季舒厉声道，“任何可摧毁他们心神的法子，何妨试之？”

“若仍是心向旧主，便杀！”

“慈不掌兵，为将者忌滥杀，亦忌过慈，你对敌人的每一分仁慈，都有可能化作刀锋回敬于你。”

说罢，季舒移开了眼，她手下将领中，典戎勇武且善察上心，却易冒进，吴思确有才略，难免自矜而有所留，耿义稳重忠心，却是过慈。

而北去的秦裕、晋阳二人，皆出身将门，自有家学，然秦裕年少，易意气用事，晋阳少战，难有主见。这般想着，她不禁有些心忧两人境况，若按着日子算，此时也该至草原了，然而突厥人可比青衣匪强悍得多。

季舒犹自思索之际，耿义也将她的话好生思考了一番，半晌后抱拳躬身，庄敬回道：“世子教诲，耿义谨记，日后必不再重蹈此前覆辙！”

回过神来，季舒点了点头，而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还剩着的半块干粮。

耿义见状，心知她在担忧粮草之事，便是请命道：“世子，不若末将带人搜寻附近村落，看看能否征得些口粮。”

扫了眼已进食完毕的众兵将，沉吟片刻，季舒吩咐道：“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全军起行。”

耿义一愣，心中虽疑，仍是转身将命令下传。

半个时辰后，兵将纷纷上马，万余骑驰出山林，场面颇为壮观，此时风雪稍小了些，不至糊了人视线。

落马郡各县分布图早已被季舒刻在了脑内，她略一扫视周遭，率军前往附近的一处田庄。

此前赶路，为免消息泄露，她有意避开了各处人烟之所，现下前往明显是为寻粮，只是耿义不明白的是，她为何要将大军尽数带上，容易暴露行踪不说，更是耗费人力。

又是小半个时辰，众人终于抵达了一处颇有规模的村落，一片白茫中，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农舍，此时显得分外寂静。

季舒令斥候并小队人马前往查探，面色却有些凝重，不多时，便有斥候回禀。

“世子，庄内唯余了些老弱，小人遍寻屋中，并不见粮食。”

耿义闻言，当即说道：“末将带人分散前往他处搜寻，如此可快些。”

“不必了。”季舒轻叹一声，呼出口白气，“坚壁清野……别处亦然。”

深入敌方腹心，又遭坚壁清野，她此次是真碰上了个极难缠的敌手。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孙子兵法·谋攻第三》

【2】凡兵家之法，要在应变，好在知兵，举动必先料敌。——刘基《百战奇略·卷十·变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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