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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虹瑾微愣,觉出她这话中含义,似难以置信,不由惊道:“浥尘此言何意?”
“落马郡郡守已然殒命,各县官吏亦多遭横死,郡内民心思乱,不可无人治理。”沈浥尘侧眸看着她,隐有几分期待,“姐姐既有此才,自是当仁不让。”
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的确不似玩笑,名虹瑾心跳骤快了许多,却仍是不免存疑,遂说道:“若当真有为官做宰之机,便是千难万险,我亦愿迎难而上,只是此事浥尘如何做得了主?”
“夫君与我一心,若知姐姐才华,定会倾力相助。”沈浥尘虽也无法保证此事能成,但到底有几分可能,如此,便值得一试。
“况且姐姐乃名大人独女,名大人为国捐躯,朝廷终究要顾念几分,加之姐姐本就立有功劳,若能在日后襄助齐王稳定落马,又是大功一件,既叫世人瞧见姐姐能力,此时再趁势举荐姐姐,未必没有几分成算。”
名虹瑾自是听得心动,当即向她俯身一拜,谢道:“便不能成,亦先在此谢过浥尘真心。”
“姐姐不必如此。”沈浥尘忙将人扶起,不禁叹道,“我这般做,也并非全为姐姐,只想着若能开此先例,或可有一日能叫世间女子亦有此机会。”
名虹瑾不料她想得这般深远,不由讶然道:“浥尘竟有如此愿景,可是同我一般,亦有兼济天下之志?”
“倒无此心志,我素来是个闲人,只是我曾遇见一人,与姐姐一般志向。”沈浥尘笑笑,目中有几分柔意,“想着世间或还有诸多女子,空有远志,却只能一生埋没,籍籍无名,实在叫人惋惜,亦难免为之不平。”
“原来如此。”名虹瑾点了点头,似因她这话颇有感触,不知想到了什么,倒生出些物伤其类之悲,“奈何世道古已有之,经年未变,世人所想亦蒂固根深。莫说男子,便是女子,亦多有无才为德之念,数千年的女戒女德,早已禁锢了女子的头脑,能破除这枷锁的,终究少之又少。”
“便有一人为官,也抵不过这世道洪流。”
事实如此,沈浥尘也无法反驳,名虹瑾能否出仕,尚前路多艰,在世道已定下,想要为所有女子辟出一条道来,几乎难如登天。
如名旭、何洛那等通达男子,到底寥若晨星,朝臣或可容忍一个名虹瑾,却断不会允许更多。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良久,名虹瑾长出口气,怅然道:“方今之世,若还有哪处可破除旧制,想来便只有百越了。”
骤然听她提及百越,沈浥尘不禁怔愣了下,却听她继续说道:“昔年南相扮做男子入仕,最终改制封相,不知让多少人为之心折,亦燃起了多少女子效仿之念,便是尔后暴露女子之身,更甚者裂土称王,可谁又能抹除其功绩?”
“南相所改之制沿用至今,纵然魏史不留其名,却有百姓口耳相传,为其著书立传者亦多有之。”名虹瑾目中满是敬仰,又充斥着遗憾,“若要叫天下男儿承认女子亦可出仕为官,恐怕唯有女帝临朝了。”
沈浥尘闻言大惊,不料她想法竟如此大胆,半晌无言,名虹瑾见了,只是一笑,“怎么?浥尘被我这大逆之语吓着了?”
摇了摇头,沈浥尘由衷钦佩道:“姐姐这般见地,着实叫我震撼。”
“奈何也只是空想罢了。”名虹瑾无奈一叹,片刻后,转而又笑道,“往前这许多年,从未遇见过如浥尘一般相投的女子,心中积了许多话,今日兴之所至,便忍不住多言了几句,还请浥尘不要见怪。”
沈浥尘当即回道:“哪里的话?姐姐也说与我相投,我只盼着姐姐多传授些见解,也好叫我开开眼界。”
“浥尘过谦了,武将多有桀骜,素来只看重实力强盛者,浥尘能叫一众将领信服,足可见能力不虚。”名虹瑾摇头一笑,恍然又忆起了什么,忙问道:“浥尘先前所说,曾见过与我一般志向的女子,却不知此人尊姓大名,也好叫我结识一二。”
沈浥尘哪能将季舒身份和盘托出?只能含糊其辞道:“她身份有些不便,日后有缘,或可一会。”
闻言,名虹瑾虽觉可惜,却也不再追问,两人又并肩而行,畅谈许久,直至夜色渐深,这才各自回房歇下。
翌日一早,得知名虹瑾已然起身,沈浥尘又邀她同进早膳,用过后,两人便同往书房而去。
书房尚堆积着许多公务,名虹瑾见了,也不觉压力,沈浥尘先将要紧的事务挑出,两人一同处理,未过多久,她便发现名虹瑾的速度明显快她不少,往往看过便可提笔蘸墨,鲜少需凝神细思。
搁下手中狼毫,她拿过名虹瑾批过的文书一看,只见字迹端雅,内容条理分明,句句切中要害,心下不禁赞叹。
有名虹瑾相助,至午间时,要务便处理了许多,两人将狼毫架于笔山,沈浥尘如释重负道:“看来今日便可处理完了。”
名虹瑾点了点头,一边揉着手腕,提醒道:“余下杂事倒可暂缓缓,战时非同往常,百姓忧惧下极易生事,城中须得张贴法令,晓以民众才是。”
“这个自然,只是战时法令难免需严苛些,这个度却不好把量,为防朝令夕改,我早前只颁布了部分法令,余下的只怕还需姐姐帮以参拟。”
名虹瑾自是应下,接着又说道:“官衙内想必吏员空虚,非常之时唯有便宜行事,朝廷一时难以调派人手,我等也只可选贤任能,暂以委任,否则凭着咱们这两人,实在分身乏术。”
沈浥尘早有此想法,只是实施起来多有碰壁,当下说道:“不瞒姐姐说,城中但有才名之人,我都招来考校过,可惜能用者屈指可数。”
“所谓才名,多彰显于诗文,于吏治民生助益无多,既是选贤与能,实不必拘泥于此。”
“虽如此说,可城中民众甚多,难道一一招来考量?”沈浥尘也并非在乎才名出身之人,只是若无门槛,想要自众多百姓中筛出有真知实干之人,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与精力,而这恰恰是她所缺的。
名虹瑾淡淡一笑,“早前在松阳时倒让我琢磨出套法子,所需人才因职而异,大可分官职各拟试题,设下日子,但无作奸犯科,欲食禄者皆可来县府应试,再取头几名进行考校,佳者便入府衙委职,余者也可为小吏,岂不便宜?”
听罢,沈浥尘眸中一亮,“倒如开科取士一般,选用之人反倒更能契合些。”
“然也,今时科举,仍有诸多弊病,可惜自南相之后,再无人有进言改制之勇。”名虹瑾说着叹息一声,自旁侧案几上取来白纸,将她往日所拟试题一一誊上。
沈浥尘听了这话,却是说道:“假以时日,必有人能再度变法改制。”
见她说得坚定,名虹瑾也不愿扫兴,便是说道:“但愿如此。”
一炷香的功夫后,数张誊满各类试题的薄宣便被递至沈浥尘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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