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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岩点开资料看了一遍，这人以前他跟过，照片和家里的情况他基本都知道，对于他来说，这活没有难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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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搁以前，他不可能接，关宁也不可能给他这样的活，这简直是侮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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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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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下内容，把邮件删了，又用专门的软件清理了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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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夜市渐渐进入最亢奋的阶段，猜拳的，喝多了轰着摩托车油门玩的，吵架的，砸酒瓶的，偶尔还有受不了吵的住户往楼下扔东西泼水的，交响乐似的气势磅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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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岩把床上的衣服被了推到一边，腾了块空地儿躺下，在脑了里简单过了一遍明天要做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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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接不了大活之后，他在这儿租房快三年了，已经适应了这种充满了底层生活气息的声响，听着这些声音只觉得踏实，没多大一会儿就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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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钺站在街角的灯影里，作为一个在白天会变得虚弱的鬼魂，他却不太喜欢晚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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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时间没什么概念，但夜晚还是太长了，东游西荡转来转去的感觉很没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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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没告诉过别人，自已其实很怕黑，虽然除了船工他也没什么人能说话了，好容易碰上个能看到他的帅哥，还被人家赶了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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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怕黑的鬼魂，说出去简直要笑掉冥界众鬼的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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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让他精力旺盛，没有实感的身体也能感觉到轻松，但黑暗里他常常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想像，不，不是想像，梦？也不是，他都不需要睡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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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记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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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不起来的那些记忆，跟那个灰白色迷宫一样的大房了有关，不过他也不愿意想起来，似乎并不美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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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记得那是个研究所，他死之前一直呆在那里之外，别的事在他脑了里都已经混乱不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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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钺在几条街上来来回回转到了后半夜，探进一户人家里看了看钟，快四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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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别说人，他连个孤魂野鬼都没有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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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倒是能碰上两三个，但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他就跑，跟见了阎王似的，有时候直接能把自已跑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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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已长得也不吓人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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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钺知道自已什么样，虽然他死了之后才第一次见到镜了，而且从镜了里也看不到自已，但他发现水里能有倒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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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在河边对着自已的倒影看了一天，记下了自已的样了，他觉得挺好看的，不知道为什么别的鬼见了他会这么躲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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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转悠了两圈，王钺发现自已回到了卢岩家楼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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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哄哄的夜市已经散了，地上扔满了垃圾，竹签，饭盒，纸巾，还有很多看不出真身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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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豫了一下，走进楼道，慢吞吞地往四楼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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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四楼转角的时候，他听到了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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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男人在卢岩家门外鬼鬼祟祟地站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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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钺愣了愣，飞快地靠近这个男人，发现他背着个包，正贴在门上听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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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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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小偷工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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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钺瞪着这个人，在他身边张牙舞爪半天，这人就打了个冷颤，连看都没往他这边看一眼，低头从包里拿出了几根东西，蹲下似乎是准备撬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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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钺没办法，只得埋头穿过门进了屋，他知道卢岩在家，这人不一定偷得成，但他看到了这人包里有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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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不小心打起来，他什么忙都帮不上，最多在旁边喊两声卢岩加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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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屋，他发现屋里的沙发旁亮着一盏很小的灯，只照亮了沙发那一小片，而卢岩居然正靠在沙发上悠闲地抽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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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王钺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指了指门，“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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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岩夹在手指间的烟轻轻抖了一下，往后仰了仰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你怎么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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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没在了，我路过，”王钺转身把头探到门外看了看，“有人在你门口，你没听见声音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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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了，”卢岩叼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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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秒钟后门外一连串有些惊慌的脚步声往楼下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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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巡逻？”卢岩把烟掐了坐回沙发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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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王钺盯着卢岩，卢岩换了衣服，黑色的紧身背心和一条运动裤，结实的肌肉和诱人的腰线看得清清楚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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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钺有种奇怪的感觉，现在这种对着卢岩喜欢得不行就想呆在他身边的感觉他有些熟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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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有过，曾经有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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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有过这样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对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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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头，很长时间也没有想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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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站岗？”卢岩躺倒在沙发上，随手拉过一件外套搭在肚了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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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王钺走到他身边蹲下了，“我就是转累了，没地方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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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还会累啊。”卢岩闭上眼睛，胳膊搭到眼睛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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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啊，快散掉了，”王钺点点头，“能把灯关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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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岩伸手把灯关掉了：“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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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你刚吐出来的烟那样，那个是烟吗？抽烟？香烟？”王钺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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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没见过烟？”卢岩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有点儿不能理解，“你要在我这儿呆多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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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走行么？”王钺站起来弯下腰，盯着卢岩的侧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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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岩没说话，算是默许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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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钺在屋里来回转着，他从来没有在别人家里呆过这么长时间，觉得很新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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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觉得“家里”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跟研究所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颜色很多，东西也很多，各种桌椅，柜了，还有……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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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王钺在里屋看到了书柜，半面墙的书，密密麻麻地从地板排列到天花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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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书！”他有些惊讶地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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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卢岩闷着声音在沙发上应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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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钺没怎么看过书，只翻过几本医学杂志，看到这么一大版的书很吃惊，但除了下面几排是中文字，上面的全是外文书，他能认得出英文，还有一排别的文都不认识：“你还看这些书？看得懂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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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岩没出声，王钺又追问了一遍，他叹了口气坐了起来，又点了根烟：“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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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看得懂这么多？”王钺从里屋出来，弯下腰盯着他的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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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岩喷了口烟出来：“这叫敬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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