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巨眼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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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夏末，天朗气清，夏季炎热的尾梢尚未完全拂过，空气中隐隐能闻到丰收的味道，是个适合人类迎来灭亡的好日子。

燕京城下，地铁如往常一样吞吐着大量人群，疾驰在黑暗幽深的隧道内。

乌泱泱的人群排着队，等候下一列地铁驶来，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映在他们脸上，人们神情专注，就像是正在祷告的虔诚信徒。

人群后面，李卓尔递着一朵玫瑰花，神情紧张，他看着面前那个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年轻人，磕磕绊绊道：“哥，你，你就买一朵花吧，可以送给女朋友！”

他另一只手握着个小女孩，正怯生生躲在他身后。

“你脑子有病？”

年轻人恶狠狠地一把拍掉那只手，气得脸都红了。

“都t不要了，还有谁送女朋友就送一朵花，消遣谁呢！”

他越说越气，猛地将李卓尔推倒在地上：“小兔崽子不务正业！”眼中尽是嫌恶。

人们望向这里，有一阵笑声传来，不知是笑李卓尔那寒酸狼狈的模样还是聊天时产生的笑声，角落里有人举起手机拍照，不知道是谁的闪光灯没关，闪烁的刺眼亮光让李卓尔眼前一痛。

他能忍耐这种被围观的局面，毕竟从小就受尽了旁人冷眼，但是紧紧握着的那个不断颤抖地柔嫩小手，让他不得不赶紧起身，拉着小女孩冲出围观的人群。

“卓尔哥哥，我是不是给你添乱了？”

“哪有的事，小雪你别乱想，刚才那个哥哥也不是故意的，我确实有些打扰人家了。”

“卓尔哥哥，你刚才没摔伤吧？”

出来地铁口，干燥的热风扑面而来，两人站在地上明暗的分界线上，享受着被烘烤的感觉。

“卓尔哥哥好舒服啊！”小雪一脸兴奋地摸着胳膊上逐渐褪去的鸡皮疙瘩，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李卓尔摸着口袋中的两块钱纸币，心情有些低落，小雪沉醉在被太阳烘烤的感觉中没注意到李卓尔发呆的样子，她一会儿退到阴暗地，一会儿站在阳光下，贪玩的心早已取代方才的恐惧。

李卓尔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随即勉强扯起笑脸，对小雪招呼道：“走了小雪，咱们今天走着回去。”

“诶，走回去要好远呢！”

“哈哈，你该减减肥了，院长爷爷最近都说抱不动你了。”

“卓尔哥哥！”

......

浮世众生相，光怪陆离者，魑魅魍魉者，形形色色，善恶共生。

世界一如既往运转着，人与人之间被各种新奇的、无聊的事所维系，共同支撑着文明发展。

战争每天在发生，欢笑也从不间断。

文明火种摇摇曳曳，明明灭灭。

街边有只老狗，它趴窝着正享受温和阳光铺盖在身上的感觉，就像还没被主人丢弃前，那让自己流连忘返的专属棉被狗窝，想到这儿，它又怀念起那还在主人家时，定时定点投喂给自己的美味佳肴。

主人什么时候来带我回家呢。它这样想着，起身要去找点吃的填饱肚子。

下一秒，老狗察觉到了什么，敏感的鼻子嗅出空气中多了一丝陌生的气味，生物特有的面对危机的本能让它猛然对着天空狂吠，叫声越来越癫狂。

人们起初对这只发疯的狗没太在意，小孩子们则被吓得缩在路边一角，不敢靠近。

人们紧了紧身上衣服，暗道怎么忽然变冷了。

冷风呼啸吹在大街小巷，有些人疑惑地发现，地面怎么变得这么红？

他们回过身看向天空，只一眼，便不再动弹，极度的恐惧充斥全身，有的人甚至颤抖着瘫坐在街上，裆部被打湿，脸色发白。

一个小女孩望着不小心脱离手中飘向赤红天空的气球，拽了拽身边母亲的衣角：“妈妈，天上那是个眼睛吗？”

“啊，啊！”妈妈喊叫着蹲**紧紧抱着小女孩，浑身不住地颤栗着，她紧闭着眼将小女孩按入自己怀中，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她没办法再朝天空看去。

太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超级巨眼，眼的左右两边，目之所及处只能看见蠕动的眼白，有人仰过头，从眼睛上面的部分也只能看到浓密的赤红云朵。巨眼的眼瞳是血红色的，紧紧盯着地面，让人头皮发麻，似乎不管在哪个方位看它，都会觉得是在盯着自己。

越来越多人跑到大街上，惊恐地望向那只巨眼，电视上已经开始报道，世界各地的天空上都出现了巨眼，能见度明显降低，一些宗教信仰极强的国家已经出现了自杀事件，联合国正紧急召开会议，呼吁世界各国维持社会稳定，大国之间需要马上商讨应对方案。

人们发现，城市里的警察已经开始全面出动，维持交通，防止踩踏事件发生，他们拿着喇叭，要求人们立马回到家中，封锁门窗，等待政府的下一步指示，这一幕在世界各地都在发生。

有人颤颤巍巍起身回家，如此荒诞怪异的一幕让他感到极度恐惧，之后竟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开始涌现一股狂喜。

秩序井然的现代社会中，人们压抑在内心中的兽性是渴望着秩序的崩坏，崩坏意味着精神与**将不再被那些条条框框所束缚，丑恶扭曲的心理将被无限放大。

那人在脑中幻想着压抑在心底的**，他终于是不被束缚的人了，如此荒诞怪奇的末日下，贷款、水电费、彩礼等所有问题几乎不值一提，现代社会给予他的压力被巨眼轻易摧毁，这一刻他居然有些感谢巨眼，他继续幻想着同时回头望去。

血红巨眼与他直视，一动不动，如同死物，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巨眼中有无数人脸，都在放声大笑。

终于，恐惧碾压了他的理智，他疯了，大叫着一头栽进旁边的湖中。

人群开始混乱起来，警察第一时间组成人墙将他们分开，远处开始鸣枪，警察局长站在车上拿着喇叭一遍遍喊着：“各位市民保持好秩序，依次有序回到家中，等待政府指示，千万不要恐慌！”

没有人理会他。

有人指着天空：“快看，有架直升机！”

警察局长眯着眼往上望去，啧了一声：“净他妈添乱！”

天上那架直升机显然是当地电视台的，白色机身在昏暗天空下像是染上了血。

白宫，总统办公室内。

政界与军界的高层挤满了这间办公室，看着一旁的电视直播，这时国务卿挤上前对总统说道：“总统阁下，亚洲和南美的巨眼动了。”

总统问道：“为什么只有这两个地区的眼睛动了。”